是别吐嘈的好。
「洋芋片是别人的东西,而且上头还写着名字。但是,女孩已经因为过度饥饿而命在旦夕,因此只得装做没看见名字,将洋芋片吃进了肚子里,并且打算如果被发现的话,就要坚持自己不知道那是别人的东西。」
弓虎说到这里,从袋中拿出一片洋芋片,啪滋啪滋地吃了起来。
「不用我多说。这就是所谓的谎言,欺骗,隐瞒——但是,遭到如此对待的洋芋片拥有者其实也能采取各种不同的反应。会因为洋芋片被偷吃而生气?还是会觉得女孩很可怜而原谅她?甚至可能为她消除最根本的说谎原因?」
因此,过程中所出现的谎言或欺骗等事实,其实并不代表着最后的结论。
也就是说,这些举动并非终点,而是会持续地延伸发展下去。
「…………」
水似乎滚了。我将火关掉,然后稍微放置一阵调节温度。
「——那我也来举一个例子吧。」
「嗯。」
「假设有一个足不出户的茧居族,前阵子虽然难得地外出了一趟,但回来之后却一直处于态度冷淡,且情绪持续低落的状态。」
「她平常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应该说比平常还要严重。态度冷淡且情绪低落的状态虽然不稀奇,但是长时间毫无变化就有些奇怪了。这个茧居族虽然总是面无表情,但其实情感起伏相当大,她的同居人很清楚这一点,也因此才会察觉到,她其实为了隐瞒某件事而刻意地武装着自己。」
我换了口气,然后继续往下说。
「我再换另外一个例子。假设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平时相当坦率,并且总是挂着十分开心的笑容。但是真正的她是否如此坦率,是否真的过得幸福,我也不禁开始怀疑起来了。」
同时出现的两个假象。
到目前为止,我和许多不同类型的人相遇,也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事物。经历了事后回想起来甘之如饴的结果,当然也尝到了苦涩的后悔。来到这座城市后,我从先前的挫折中重新站起,并且找回真正的自我,而在前些日子奏的事情让我受到了教训并开始反省。我想,当我主动地帮助别人时,其实也是在带给自己救赎。
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所看见的风景正一点一滴地改变着。
所以我才会发现。虽然保持着含糊的态度,却又极度不安。
「她们两人都各自有奇怪的地方。而且不只是这样,我总觉得好像开始产生了某种偏差……我担心这时候如果走错一步,我在『天秤会』里,还有和亚夜花以及梨玖这段时间来往所建立起的关系和培养出的感情,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我没办法说得很确实就是了。」
有股不自然、令人不愉快的力量正逐渐地将未来扭曲,导向完全错误的方向。这是不应该存在的状况,必须立刻加以导正才行。我的内心正持续地发出这样的警告。
亚夜花和梨玖各自抱持的问题——虽然那是她们自己的问题,但总觉得问题的另一面存在着某种东西。
没错,有个人正在窥测着时机,并且对显而易见的问题点下手,藉此测试着我——
如果我一时无法察觉的话,立刻就会被隐藏在身后的那家伙捅上一刀。
「我必须为她们做些什么才行,可是……我却看不见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明明可以感觉到有人躲在暗处并且散发着恶意,但却无法掌握住对方的真实身份……」
我的话距离确切的说明想必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对只能做出如此抽象说明的自己,不禁感到心烦意乱。
而始终沉默地听着我陈述的弓虎,终于缓缓开了口:
「嗯——只要持续成长,就能看见无比辽阔的世界。能够发现的问题有时候也会跟着增加——对了,天人,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过问关于众神的问题吗?」
「资格……?」
弓虎这个问题的用意令我一头雾水。
过去的我如果被这么一问,想必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猛点头回应吧。
可是,如今我很清楚自己的力量不足,也曾因为过度自信而受到了相当凄惨的教训。难不成弓虎是委婉地要我不准干涉的意思吗?
我慎重其事地反复思考着——
最后,我选择放弃思考。
「我会去干涉的。」
我的结论只有一个。
「即使我没有资格,即便必须因此和某人为敌,只要能够帮上亚夜花和梨玖的忙,我都愿意去试。」
弓虎微张双眼,然后轻轻地笑了出来。
「你的回答还真直接呢。我原本以为你应该会再多烦恼一下的——很好,你的答案是通往正确解答的第一步。所谓的资格指的就是意志。如果无法展现意志,等同于无法做出任何选择。」
弓虎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泰然自若,但视线却稍微地停留在远方。
「我没办法告诉你『天秤会』总是能够发挥出符合理想的功能,因为每个人所处的场所不一样,所朝向的方向也各自不同。如果想要加以导正,就必须以自我的意志来重新审视自己才行。我的做法则是放弃强制手段——当然,这一切都必须是为了维护秩序。我想要改变『非人者』的生存方式,因此才会降临实寻市,并且一手创造了『天秤会』。藉由和人类坦诚相对,相互认识,放弃对立,让『非人者』也能融入人类社会生活,并且知晓幸福为何物。所以特别不需要这种幸福的孩子,我就会尽可能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