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啊啊,我懂了,我就像是遭到背叛般懊恼痛苦。
「细屋……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人类的。」
「我确实很喜欢人类——」
细屋的嘴角有些扭曲。
「——不过我不认为你能够理解我的想法。」
「…………」
「…………」
我们两人的视线仅在瞬间交错,接着立刻望向不同的方向。我们从彼此的眼神中确认到了再也没有任何话要说的心情。
——既然如此,我想已经没有任何留在此地的理由。
我带着像是头发被向后拉扯般的沉重感受,作势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
「喂,名冢,我问你,『人类』究竟是什么?」
鹫住唐突地对我提出问题。我不禁停下脚步,摸不着头绪地眨了眨眼。
「选项A!当你俯瞰地球时,你的眼睛会看见的是一群大约七十亿的集合体!或是选项B!你会看见的是在老旧公寓的某间房里孤独地啜食着拉面的青年!如果要你选出一个正确答案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宛如演戏般有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和肢体语言丰富的台词,他该不会是被什么奇怪的电波打到了吧。
鹫住看着我不知所措的表情,反而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算是国语的补充教学吧,正确答案是哪一个?」
「哪一个……哪一个不都是正确答案吗?无论个人还是团体,在我的眼中看起来都是人类啊。」
无论是一个人或是一百个人,人类就是人类,不会有任何不同。所以对我来说,牺牲少数换取多数人性命的细屋和我当然无法共存——
啊啊,这就表示「细屋曾尝试着保护人类」,这样的说法也说得通。
只是,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人生和要走的路。一旦不幸死亡,家人和朋友就必须承担悲伤。细屋为了「效率」两字便草菅人命的想法,实在无法令我苟同。
——但是,此刻我内心的某个角落,却有种无法释怀的感受。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我还不是一样,也是凭自己的想法在判断事情?
细屋至今为止的言行举动,难道没有任何一丝可以让我理解他的线索?
——我持续地想着这个问题,最后找到了解答。
「细屋,你……」
我缓缓地开口:
「……你该不会对人类个体的差异——」
等等……我的问法并不正确。
从平日的生活所见,他应该能够区分人类外表的差异才对。可是从他对女性的应对,以及对小孩子的态度来看的话——
「你无法判别个体的差异——我说得对吧?」
「…………」
我察觉到细屋的表情似乎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
从这家伙的视点所看到的人类,只不过是个块状的集合体罢了。
因此,对于区别个体差异,并且认清每一个个体都是无可取代的,这样的概念在他的认知当中是极为稀薄的。
换言之,他的视觉功能只能将所有的人类视为一个群体看待,每个人在他眼中都像是一个个由复数细胞所组成的生命体。
如果从外科手术的角度来思考或许会更容易了解。当要切除癌细胞之时,为了降低复发的风险,往往会连周遭的健康细胞一并进行大范围的切除。比起这些少数的细胞,守护整个个体的生命才是最优先的选项。
而细屋的思考模式或许正是如此。
或许细屋当时只是认真地想要保护孩子们,所以绞尽脑汁地思考各种方法,但最后结果却不尽人意而已。
他并未轻忽人命。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眼中不过只是构成个体最小单位的人类,每一个其实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而这样的疏忽,在我眼中却成了令我十分愤慨的价值观。
接下来好长的一段时间,细屋始终沉默不语。
终于,他的肩膀微颤,先是笑了几声,接着才开口对我说话:
「告诉你,其实我原本是司掌洪水或管理河川泛滥的喔——我的真面目是一只多头蛇,在这个国家里还算是小有名气。你知道吗?虽然洪水从古至今被视为令人畏惧的灾害,但其实每当洪水泛滥时总是带来肥沃的土壤,对务农者而言可是求之不得呢。」
细屋突然变回了原本的他。
一瞬间为此反应不及的我,错失了回应细屋的机会,于是只能继续静静地听下去。
「不过我原本确实打算和人类共存共荣,创造双赢的局面——如此一来,我可以获得人类的祭祀和贡品,观察人类的生活也确实相当有意思。我从不曾因为自己是灾厄的化身而被人类疏远厌恶,始终都开开心心地享用着美味的贡品。这一切都相当美好,直到某次我突然遭到袭击的那时为止。后来我想,或许自己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人类,或许自己早就成了人类的眼中钉。原来自己对人类其实连一分一毫的了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