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少察觉了罗德的想法。恐怕这是她最开始就想要告诉我的话,是她最想要传达给失去了记忆的我的事。
“涡波你……当着孤的面批评说这一股子老气的措词实在很奇怪。还要孤说话更孩子气一些。告诉孤说回应来自周围的期待固然好,但这种措词实在是跟孤的风格不符……这些话都是你说的……”
而她一定希望我将这些话再说一次吧。
只要看到她写满狂气的表情就懂了。
“孤确实是『北方的救世主』,这毋庸置疑。可是,对那个时候的孤来说,涡波则是『孤的救世主』。不过当然,这话在当时是不会跟你说出口的。”
眯细双眼、回想着过去的光景,这样的罗德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孩子。
无论嘴上如何修饰,在这里的终究是一个沉溺于对过去的感怀,想要以此度过余生的老人。
“孤从未说出口的情感,当时只有涡波能够理解……!只有涡波察觉到了孤心中的痛苦,告诉孤说会带来救赎、说要实现孤的愿望,这都是你曾说过的!涡波,是时候将这些孤想要听到的话再说一遍了!此时此刻,孤要你负起当年的责任!成为孤的『臣子』,去说服莱纳成为孤的『弟弟』!”
这就是罗德的答案。
今天早上我确实跟罗德说过“我会帮你”“我会实现你的愿望”,但如果要我现在再说一遍,那我做不到。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因为到了现在,这些话的意义已经完全改变了。现在再说这些,那帮助罗德要做的就不是把艾德带来,而是让莱纳成为罗德新的弟弟。
这我做不到。那不过是假货。是虚假的世界。是虚伪的幸福。在那种世界的尽头等待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容我拒绝。”
看到我摇头,罗德一时感到困惑,并颤抖起来。
虽然拒绝这个请求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但在罗德看来却并非如此。
“为、为何……?拜托了、涡波。成为孤的『臣子』吧……这名为『佩艾希亚』的国家,如果没有你是无法存续的……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一直如此……只凭孤一个人,已经撑不下去了……”
一边道着泄气话,罗德一边摇摇摆摆地从王座上起身,好似一缕行将熄灭的火焰。
“诺斯菲已经同孤说过了。若是依靠与涡波的共鸣魔法,那延长『这里』的寿命也并非不可能。只是那个空间魔法必须以涡波留在『这里』为条件。所以拜托你留在『这里』,将『这里』的寿命永远延续下去吧……”
这要求我还是首次听说。我连忙摆好架势。
看来有危险的不仅仅是莱纳。
“开什么玩笑,你是打算将我封死在『这里』吗……?”
“确有此意。想必孤就是为了此事才会一直枯守在『这里』等候涡波的到来。不会有错,千年来孤一直都在等着涡波……!”
继狂气之后涌现的,是一种渴求。
与之前的守护者们一样,罗德向我伸出了手。
“从涡波口中得知了其他守护者的结局之后,孤已经确信。所有的守护者、都·在·等·待·涡·波!纵然已经身死,化作一缕孤魂,为地底所囚缚,记忆惨遭削夺,哪怕堕为怪物,历经千年岁月,即使如此吾等也在等待『来自异界的救主(相川涡波)』!!在孤看来,涡波有实现这些怪物的留恋的义务……所以、拜托了……”
“……所以你觉得我有义务留在『这里』?”
“正是如此……拜托你留在『这里』让孤的内心得以平静……”
从她这自说自话的任性愿望开始,到我平白无故被安插的义务为止——我觉得还都可以接受。
这种程度都在我的容许范围之内。但是这并不是罗德自己真正的愿望,她执着于这种错误的愿望才是我所不能容忍的。甚至让我感到愤怒。
“不对……!!你说的这种做法是错的,罗德!就算我们四个人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不会有任何改变!『家人』不是可以轻易替代的存在!真正被你爱惜、被你保存起来的那幅画上画着的『家人』是艾德!不是莱纳!与你一同在那个孤儿院里生活的『朋友』也不是『我』和『诺斯菲』!就算准备好所谓的代替品,也只能徒劳地延长你受苦的时间罢了!我很快就会把你真正的弟弟带来的!所以你只要稍等一会下就可以了——!!”
“不对……!!涡波!艾德已经算不上弟弟了!他已经变得只会将孤当做王来崇拜了!那种人孤才不需要!不需要!!”
罗德用更加愤慨的叱责回应我道。
“什么艾德什么赛鲁多拉统统不需要!如今孤已经得到了新的『弟弟』和『朋友』!更何况孤与艾德原本就不是血脉相连的姐弟!找个新『弟弟』又有何妨!?现在孤身边不仅有『莱纳』和『诺斯菲』!而且还有孤最信赖的『臣子』!舍此之外皆是冗余!!”
一边说着『臣子』,罗德一边伸手指向我。
除了我们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进到罗德眼中了。
为『这里』所囚禁的三人,已经成为了她的世界的全部。过去也好、艾德等人也罢,全都被当做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她对我和莱纳还有诺斯菲的执着,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等注意到了,就已经停不下来了啊……没有办法去抑制的……孤本以为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一直在触不可及的远方。然而就在今晨,孤总算察觉到了……!不知不觉间,孤渴望得到的东西已经全都备妥了!一切的一切,尽在不意之间!呜呼、不枉孤在这里等了整整千年!一千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德眼神空洞,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