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转头般将视线移向远方。也许是渺小人类嘴里竟敢说出「是」以外的话惹恼了他。
雷文侯爵担心是否冒犯了魔导王,感觉像是胃里灌了铅。他不禁开始逃避现实,心想他的部下在繁重公务即将结束的时候又收到一堆追加公文时,反应就跟现在的魔导王一样。
隔了一段漫长如永劫的时间后,魔导王用忧郁的口吻对他说:「唔嗯,是吗?那就晚点告诉雅儿贝德吧。」
「那么谈话到此结束……对了,为了让世人看清与我或我国为敌的愚人会有何下场,此地就维持原貌。只是如果发生传染病就麻烦了,所以我会使用几种魔法火烧消毒。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以免遭受波及。」
「是!」
「──雅儿贝德,把红莲叫来,将此地烧个精光。不过只有王宫的外观必须保持完好如初,家具等物品就搬到耶·兰提尔好了。」
「遵命。」
雷文侯爵心想:红莲指的是谁?但问了绝对没好事。假如事情有分知道比较好与不知道比较好,那么与魔导王有关的事全部属于后者。
「话说这下王国就完全灭亡了,不过──雷文,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这下是否能让天下苍生知道反抗我的行径有多愚蠢了?」
「是……反抗伟大魔导王陛下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未来将会永久广为人知,这是无庸置疑的。」
雷文侯爵低垂著头,不知道魔导王是什么样的表情──当然,不具脸部皮肤的魔导王本来就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回答的语气中含藏著喜悦之色。
「是吗?那就不枉费我这么做了。我感到相当满意。」
听到杀光王国八百万人民的魔王发表这种感想,雷文侯爵一阵恶心,然后内心祈求:
但愿这个魔王能灭于勇者之手。
●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菲利浦又说了一遍这几星期以来,重复了无数遍的同一句话。
没错,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变成了战争的开端,这是魔导国的阴谋。只要这样想,事情就全都说得通了。
自己是被利用了。
说不定领地的物产不丰饶,还有自己的提案不被接受,也都是魔导国的阴谋。
(例如塞钱给他们,或是讲我的坏话,反正就是做了些什么。没错,铁定是这样!)
菲利浦从床上坐起来,朝著床边的桌子伸出手。他拿起桌上的瓶子,轻轻摇晃。其实拿起来时一点都不重就知道了,瓶子连一点水声都没发出。
「啧……」
菲利浦啧了一声,环顾室内。
喝过的酒瓶散落一地。室内想必弥漫著呛人的酒味,但菲利浦的鼻子早已麻痹,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他随便捡起地上一个酒瓶往嘴巴送,但连一滴酒都没流进喉咙。
「该死!」
他把酒瓶一扔。
酒瓶摔碎的磅啷一声传来,让他更加烦躁。
「喂!没有酒了!」
他大声嚷嚷,但没人拿酒来。平常应该会有个女仆──希尔玛送他的礼物──在房间伺候著,但回想起来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
「拿酒来!」
他再一次怒吼,站起来。
身体站立不稳摇晃了一下。「哎哟。」菲利浦低呼一声,手撑在床上。与其说是酒醉,或许是好几天以来都过著不出房门一步的生活,让身体有点迟钝了。
菲利浦慢慢走到门边。
「喂!人都死哪去了!」
他大肆咆哮,用力踹门。他不想弄痛自己所以不会用捶的。
没人回答。菲利浦啧了一声后打开门,再度怒吼道:
「有没有长耳朵啊!我说没有酒了!快拿来!」
还是没人回答。
菲利浦暴跳如雷,离开房间。
家里很安静。
因为自从菲利浦住进这幢宅第以来,父亲与哥哥的家人都搬到别宅去了。这幢宅第里只有佣人。
虽说是贵族的宅邸,但也只是小领地男爵的住处。从自己的房间到饭厅没多远。
菲利浦打开饭厅的门,睁圆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一位白衣女子坐在椅子上。
「哎呀,你醒啦。等你等得不耐烦了,我正想自己过去呢。」
是魔导国宰相雅儿贝德,脸上浮现一如相遇时的微笑,彷佛对菲利浦做出的事没有一丝恨意。菲利浦忽然心想,也许魔导国对菲利浦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感觉。
没错。
假如真的被触怒了,他们应该会头一个攻打菲利浦的领地才对。但他们并未这么做,换言之就是这么回事。魔导国反而是因为有菲利浦的帮助才能开启与王国的战端,说不定还很感谢他。
不对,不对,或者也许她根本不知道菲利浦做了什么事。
受到雅儿贝德的微笑感染,菲利浦也面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