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世界上有多少作家被人家说「出道作最好看」?』
她直截了当地说出未经修饰的意见。
啊啊,这个感觉,是平常的剑崎小姐呢──
『作家「神阳太」被业界荼毒,改变了。于好于坏──变得无法将创造及商业分开来思考。』
「…………」
『正因为是现在的「神阳太」,我才想建议你尽情写自己的东西。别担心,无论你怎么为所欲为──现在的你都会下意识顾虑到销量。』
因为就算你不想,也会无意间去讨好读者。
剑崎小姐这么说。
我完全听不懂这番话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体会过作品卖不好的地狱,也尝过作品大卖快感的「神阳太」,再也无法自由创作。照理说,你的大脑会擅自去分析、计算流行和读者的需求。至于那是「成长」还是「退化」……结果会决定一切。』
尽全力写喜欢的东西──的确,这或许是我不小心忘记的感觉。在分析流行、不断计算,为了提高销量拚命做到最好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淡忘掉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她突破盲点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归创作的原点,顺从心意去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然而,如今的我就算想放手去写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没办法随心所欲。
讽刺的是,剑崎小姐分析的没错。大脑会下意识计算。即使我叫自己遵循本能去写──「不,这个类别在现在这个时代不会受欢迎。」「不,类似的作品上个月才在那个书系出书,结果爆死。」「不,这样包装的吸睛度不够。得想个光看封面和书名就会让人觉得有趣的内容。」──诸如此类的无数抑制想法,会擅自闪过脑海。
大脑会忍不住考虑到销量,已经不只是自动的程度,而是一种生理回馈。
看来业界的毒素侵蚀得比想像中还厉害。
搞不好,我这辈子再也无法自由创作。
不过──这样就好。
对我而言,小说──轻小说,果然是工作。
正因为牵扯到金钱,正因为有愿意花钱看这部作品的读者,才会如此令人愉悦。
单纯出于兴趣的创作,已经无法满足我。
我不小心对只待在自我满足的世界中无法获得的东西,产生了欲望──
那通电话的一个礼拜后──
我生出一份大纲。
生出一个拚命塞满喜欢的要素,却又因为早已养成的习性,下意识去计算如何吸引人气的新企画。没有妥协,也不是寻找折衷方案,彷佛本能及计算完美嵌合在一起,产生相乘效果,倾尽全力拿出的成果。
说它是现在的我写得出的──不对,正因为是现在的我,才写得出的最强杰作也不为过。
我觉得这家伙会成为很神的作品。
至于剑崎小姐对这部无疑会是杰作的大纲有何反应──
『……不行,生理上无法接受。』
「咦……」
怎会这样。
我那么有自信,结果你这个反应?我甚至觉得「我是不是为了写出这部作品才诞生于世界上的?」我还这么想耶……虽然每次想到新企画的时候,我都会这么想。
『不、不过……这不错。』
「……啥?咦?到、到底是怎样?」
『你之前提出的企画,在正面意义上和负面意义上,都走优等生路线。简洁地整理出重点,概念及卖点也清楚好懂。先不论过不过稿,属于编辑部容易下判断的大纲。可是这次的……很糟糕。该怎么说呢,彷佛直接反映出了你的性癖……非常恶心。』
「请、请您别这么说!不是您叫我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是没错……但我没想到你会交出这么露骨的东西。我真的觉得很恶──不过,正因为这样,说不定能变成一部好作品。跟之前重视计算的大纲不同……这次的大纲,散发出一种有如怨念的性欲。』
「……什么叫有如怨念的性欲?」
『也可以说是满溢而出的处男味。』
「这、这、这跟处男没关系吧!」
『你在说什么啊?这很重要的。轻小说作家在处男时期写出来的作品最有趣。涌上心头的情绪和无处发泄的性欲,对现充的嫉妒及憎恶……这种忧郁的情结,能酝酿出令读者深深著迷的杰作。很多作家因为交了女朋友或结婚,作品变得超无聊的。』
不不不不,这百分之百是你的偏见吧?
婚后作品还是很有趣的作家,大概有很多。你只是因为自己没结婚才对人家有偏见吧?但我是不会说的因为很可怕。
『以女角来说,你之前都会顾虑到读者需求,平均分配各种属性的女角……这次则完美贯彻自己的喜好。好厉害……你简直豁出去了,在昭告天下「我每天都用这类型的女生替自己充电」──』
「够了!」
呃啊啊啊!好羞耻,超级羞耻!
这种感觉是我在当只顾著满足读者的「计算型」时从未体会过的。过于老实地将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妄想、自己的性癖反映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