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了现在。——但是,费兹杰罗从建造中的帝国大厦所看到的,其实就只是在黑暗中闪耀的小小庭园。……结果,我就只是孤单地在漆黑的荒野中徘徊而已。即使脚陷入泥巴之中,疲惫到快要倒下的地步,依然只知道以纽约的耀眼光芒为目标往前走。就算能够抵达,那个时候,光芒多半也已经因为经济大萧条而消失了吧。等待著我的,只有费兹杰罗早已道别的都市——所以,已经够了。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事物。」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我的意思是,有时死掉反而会比较幸福。这不是要江奈小姐你去死喔。只是觉得,能够随时带著这个选项,其实是聪明的判断。」
「啪」的清脆响声传来。
我按著脸颊,注视著江奈小姐。
假睫毛被泪袋钩住的江奈小姐,嘴唇不停颤抖。
「不要用那种好像知道很多的语气说话啦。我不认识叫什么费兹杰罗的人,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就快要死了吧?」
「……我知道。」
「既然这样的话就哭啊!高喊不幸啊!不要爱面子逞强,像我一样大声主张啊!」
我将视线从江奈小姐身上移开。
这个人真的很任性。
我可是为了死而在整理思绪,为了接受死亡而独自做好了心理准备。为了让明天能够顺利迎接安乐死,刻意不去思考现在依然活著的事,放弃了一切啊。
「你应该还有什么没做完,或者是想要做的事吧?快点说一说啊,我就是专程来听你说这些的。」
「……已经没有了。」
「希望我跟你接吻吗?因为呼吸有臭味,所以亲脸颊可以吗?」
我就只是一直盯著脚边,答不出半句话。
「这样啊。」
江奈小姐站了起来,俯瞰了我一阵子。
「早知道就不浪费时间为你担心了。」
她就这样走掉了。
逐渐远去的喀喀脚步声,传入了正在拚命地压抑自己的我耳中。
搭乘计程车来到东京晴空塔的我和江奈小姐买好一日票后,开始排队等著搭电梯。太阳已经下山,有不少期待看夜景的情侣、外国观光客。坐著轮椅的我,身上散发出的薄荷气味,让大家都稍微与我保持距离。
最后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自从我成为僵尸患者之后,已经问过了自己无数次。例如从A小姐口中打听其他僵尸患者的体验,上网查身染重病的知名人士人生经历,从对抗病魔类型的小说、电影中寻找是否有值得参考的内容等等。
然后,我知道了。关于这个究极的问题,每个人的答案其实都不一样。
我的答案则是「希望能够登上东京晴空塔」。
很好笑吧?喂喂,你这家伙最后想做的事竟然是这个啊?
但是,我就是希望能够跟费兹杰罗一样,向自己生活过的地方道别。
因为,他总是陪在我身旁。我以为,只要模仿F‧史考特‧费兹杰罗,就能够让自己不去面对死亡的恐怖。
「请问客人是僵尸患者吗?」
当我还在想队伍怎么突然停止前进时,随即看到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对我们开口询问。
其实我早就多少有预感了。因为,卖票窗口的工作人员一看到我就吓得睁大了眼睛,随即开始以耳麦和其他人交谈,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把票卖给我的缘故。
我握紧轮椅的扶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难道僵尸连想登上晴空塔都不行吗?
「啊,是的,是僵尸——不过我不是。」
抓著轮椅推手的江奈小姐这么说。当我放松握住扶手的力道后,她缩起脖子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人的脑袋已经相当不灵光了……或许跟其他客人分开搭会比较好。可以麻烦您帮帮忙吗?」
「没问题,那么,请往这边走。」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我和江奈小姐脱离了队伍。其他的工作人员早已用「请让这位客人先过」、「感谢协助」等话语,为我们开出了一条路。
江奈小姐一边推轮椅,一边低头在我耳边说:「看吧,坐轮椅过来果然是正确的。让对方为我担心,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呢。」
我本来以为神经病就只会让人觉得心烦而已,不过好像也没那么糟。
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我一路看著让出通路的访客们。老实说,原本还以为会发生「啊、僵尸耶」之类的,大家拿起手机朝我猛拍照的情况。毕竟我现在不只是散发出薄荷气味,连外表都严重僵尸化了。
不过,实际上没人将手机朝向我。不仅如此,甚至根本没有人在意我。大家好像都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没有谁注意到我的样子。
搞不好,先前与我保持距离的那些人也一样,并不是因为我是僵尸患者,只是纯粹不喜欢过于强烈的薄荷香气而已。……没错,绝对是这样的。
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个非常非常无趣的人了。
「……还是算了吧。」
对于挑起一边眉毛,用「嗯?」反问的江奈小姐,我如此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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