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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喜欢费兹杰罗,所以学长你经常拿蝴蝶来比喻我,对吧?以像是在捉弄人的语气,笑著说「你这家伙是被风带走的蝴蝶」之类的。我也从来不曾加以否定。不如说,学长曾说我与费兹杰罗有相似之处,我甚至还有过把学长这段话当成勋章,抬头挺胸面对大学生活的时候。何况我自己也对白石这么说了。
不过,即使受到看不见的风摆布,我还是曾经有过希望能够抵达的,类似目的地的东西。那样的热情,的确曾经存在。
然而,所谓的「热情」这个词,虽然本身说起来非常爽快,但如果一直没办法顺利燃烧起来的话,也是有可能变成有害身体的有毒物质的喔?半吊子的意志,非但什么都创造不出来,甚至还会确实夺走些什么。
我想,自己跟学长你之所以会用最糟的方式道别,应该就是手机待机画面一直没有换过的关系。想要做最真实的自己、希望有谁能够注意到真正的我——虽然怀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结果我还是紧抓著虚伪的回忆。
嗯?你的人生观随便怎样都好,快点继续进行故事?
不是,学长你看,因为我跟春奈的平淡青春是与学长你最后有所关连的部分,如果用电影来比喻的话,大概会是插入某个景色的片段;要是换成小说的话,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这同时也是我之所以开始写这部小说的契机,所以希望学长你也能感受到这种预感。……嗯,其实我只是想说些装模作样的话而已。
总之。
我打算继续往下写。
当时,学长你正在整理社团教室——。
我茫然地仰望著沉入橘色夕阳之中的社团大楼。
我已经不再进教室听课,更不如说已经不再离开家了。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不想碰见白石、水口、春奈等人,同时也是不希望再有繁琐杂事扰乱内心。
想要的是内心的平静。坐在摇椅上的老人,彷佛只是睡个午觉般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样的场面不是很常见吗?我觉得,如果自己能够以「这片夕阳没有任何阴霾」的感觉,融入风景之中,应该就可以自然地选择安乐死了。
不过,最后还想跟学长你说几句话。让我这么做的理由,正是刚才提过的「半吊子的热情」。
棒球队在运动场上的吶喊。从教学大楼的方向,断断续续地传来轻音乐社演奏的回音。随处都可以听到的,学生们的谈笑声——在这些彷佛来自遥远某处的声音之中,我漠然地在社团大楼前伫立了一段时间。
边品味著怀念心情边走上楼梯的我,看到的是无数的社团活动传单都已经被撕去,乾乾净净的门。
我走进社团教室后,背对窗户,坐在钢管椅上看书的学长随即抬起头。
「哦,藤堂你来啦。」
听到学长你一如往常的声音,我环视了室内。
塞满杂乱物品的架子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现在,教室之中就只剩下长桌跟钢管椅而已,雕鴞的海报、慕夏的复制画也都被撕掉了。
学长,你说话时,翻开的书依然放在腿上。
「听说有新成立的社团申请这里做为社团教室了。铁路研究会。到底打算研究什么啊?」
「这里的东西呢?」
「全都拿去变卖了。反正我要退学,而你就快死了吧?与其让不认识的人拿去用,不如换成钱。」
「那么,钱呢?」
「求职活动可是不会有交通费的喔。哎,不过连买西装的钱都不够就是了。」
这时我也多少察觉到了——其实学长你根本还没开始找工作。毕竟你头发都还没剪,而且也依然是那副没跟上潮流的街头年轻人打扮。
「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啰。」
还是留著杂乱无章、足以遮住唇环洞的胡子,学长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狡黠笑容。
「你要好好记住这个味道喔。」
在社团大楼屋顶上,飘起了线香的烟。
学长将双手宛如蝴蝶般张开,像是随线香的烟摆荡般,朝著天空拍动翅膀。
「——如果忘记的话就没办法回来了吧。为了不让你妈伤心,唯有迎灵火跟送魂火的信号是不能忘记的。……咦,有轮回转生概念的应该是佛教吧?如果这样来来去去的话,不管经过多久,你这家伙不都还是原来的你吗?哈哈哈,这还真有趣耶。改信其他宗教也是个办法喔。」
学长,你笑得比平时要多一些。那是为了想让我放心吗?如果是的话,趁这个机会向你道歉。
「活著有趣吗?」
对于看似想要反问的学长,我补上了一句「算了,还是当我没问吧」。
「何必这样呢,藤堂。你就快死了吧?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你真的会感到满足吗?」
「如果是即使没说也无妨的事,就算说了也没有意义吧。」
「你就是这样才看不见真相的啦。」
学长像是感到傻眼似地摇摇头。
「所谓的人这种东西哪,其实是极度物质化的。感情、思念什么的,不过是受到脑为了活下去所产生的分泌物影响的结果。像是多巴胺、肾上腺素之类的,还有血清素?所谓的理性也是这么回事,就只是用来抑制自己的生体反应而已。然而,人类果然还是拥有与其他生物不同的,非物质化的,不受任何化学物质影响的,所谓的热情、意志。唯有这些才是让一个人能够成为自己的真相。你现在看到的,其实还只是物质与非物质混合在一起的暧昧领域,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