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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络后没过多久,白石就赶到了我家。
我在自己房间里听到那家伙在玄关处跟母亲交谈的声音后,急忙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照镜子一边拿剪刀剪头发。这么做是为了强调「我就快要死了,还请各位多多关照」的感觉。
走进我房间的白石……不知为何有点兴奋。
「你妈是个美女耶。」
「如果不在乎离过婚的话就交给你啰。另外还有『晚上十点后禁止摄取糖分』的家规。」
「跟继子同年吗……啊,不过你再活也没多久了吧。」
白石在我背后坐下,从便利商店的塑胶袋中取出剃刀。
我一边拿著镜子观察白石的反应,一边以若无其事但也不失慎重的语气开口询问。
「……舞蹈大会怎样了?」
「自然消灭。大家都从一开始就不想参加了吧。」
我本来还以为会听到「都是因为你这家伙喷○的关系」之类的谴责,不过白石就只是毫不在意地在我的头上涂抹乳霜。
选择在家疗养的我,对于这家伙怀有些微期待。
我原本想要趁自己还好手好脚的时候,留下一些快乐的回忆。希望共同歌咏青春的伙伴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一群人,不是戴著面具交到的国高中朋友。我想跟学长你们一起创造出能够以自己的真实面目尽情欢笑的时刻。
然后,在学长你们的围绕之中,我的意识缓缓坠入黑暗,走完最后一段旅程——我以这样的安乐死为目标。
第一步相当顺利。学长,你想像一下白石为我剃头的场景,泪腺应该也打开了吧?
……哎,不过世界并不是绕著我转的就是了。
「水口成了张望充(※注1)的一员,为了讨好其他人而任人拿自己的体臭来取笑。那副模样,连我看了都觉得丢脸。」
(※注1:有空档时就到处东张西望,寻找团体收留自己的人。)
「松尾学长呢?」
「好像没有来学校的样子。反正会被除籍,可能是在找工作了吧。」
「竟然这么认真啊。……那个人呢?我是说江奈小姐。」
「跟松尾学长一样,没有来学校。反正她已经确定会留级,看样子大概连下个学期都放弃了吧。她不是每天都传LINE过来,说交到了新的男朋友之类的吗?净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是啊,每天都会收到。」
其实,自从我去过江奈小姐的房间后,她就经常传讯息给我。话虽如此,讯息内容也都跟白石说的差不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刚开始我还会随便给个回应,现在已经觉得很麻烦而直接无视了。虽然她试过「我也传了讯息给白石跟水口」之类想引我嫉妒的方法,以及「小心我把你喷○的事情告诉大家」这种威胁,但我下定决心彻底加以忽视。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跟神经病扯上关系。」
白石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些家伙都是烂人哪。」
「……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我这种态度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白石换上一副「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啊」的表情,让我觉得稍微有点尴尬。
……我很清楚,身为一个人而言,我自己也早就没救了。
就连现在也是,为了避免头发弄脏地板,我用从学长你那边拿到的A4原稿用纸铺在地上,其中还混著来自流行杂志的剪报——当然就是白石担任模特儿的照片。杂志是我透过二手拍卖APP买来的,为了不让白石发觉,藏得相当隐密。
「村上春树说过,对人类而言,肉体正是神殿。……这个身体正在腐烂。」
「原来你是村上信者啊。」
贞操观念不一样就是了。
就这样,我和白石一起踏进了睽违已久的大学校地,但是,世界的模样已经截然不同了。
对现在的我来说,熙来攘往的学生,感觉就像是异世界的居民一样。例如欧克、妖精之类的异人种。搞不好会连沟通都没办法——我甚至担心到这种地步。
不,或许并不是世界有所改变,单纯就只是我没能好好跟上而已吧。
「这家伙真的有够臭!」
在大讲堂前的小广场,我看到了跟一群现充混在一起,嘻皮笑脸地说著「你们太狠了吧!」这种话的水口。他把库雷诺瓦的香水洒在自己身上,让那群现充闻笼罩全身的薄荷气味。
「唔哇,你这臭人不要跟过来啊!」、「太糟了。」、「鼻子都快歪掉了。」
我彷佛听见自己内心之中有什么东西应声绷断了。
「喂,别作傻事啊。」
我挥开白石的制止,朝著水口走去。
水口看到我之后,依然是那副嘻皮笑脸的表情,说了声「喔」。
「藤堂,你还活著啊。」
水口注意到我的视线,将库雷诺瓦香水拿到我眼前。
「来,让你看个清楚,这是我听你的话去买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