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眯着双眼看着教授……不,我直觉认为她并不是在注视着教授。
倒映在她双眼之中的,恐怕是过去的记忆。以前在高中时,我第一次跟她正式交谈的前一刻,她在教室里也是用相似的表情眺望着外头。
我跟她这么亲近,她却怀抱着我所不知道的某些事情。尽管内心明白这点本身是理所当然,但要说完全不会为此感到寂寞就是骗人的了。她的周遭笼罩着感觉不能随便踏入的氛围,而我只能想着这些事情。
这让我觉得有点焦躁地紧咬住下唇。
选择维持现状,或许正符合我这个人的思考逻辑吧。尽管在内心这么自嘲地笑了笑,也只会觉得自己很没用而已。
……要把想说的话说出口。我绝不允许在那件事情当中,就只有自己没做出任何改变。
我硬是勉强自己开了口:
「唉,你是在紧张什么啊?」
「咦?」
「无论你之前跟那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都跟现在的我们无关喔。」
教授比平常还更滔滔不绝地谈论关于沟通的理论,但我的听力全都集中在彩华的反应上,因此没能把课程内容当成言语听进去。
然而这却显得毫无价值,因为我没能从彩华的吐息之间感受到任何事情。
本来是想鼓励她的,却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也是呢。」
她最后给出的回应当中,不包含任何情绪。这只是为了让人际关系能够圆滑地沟通的机械式回应。
若是一旦开始找工作,就会增加像这样只有表面往来的机会,还真是让人觉得郁闷。不过现在这个状况下,最重要的是彩华对我用了这样的回应。
虽然说不上个所以然,但在跟彩华的这段关系当中,我相信我们一直都是可以对彼此坦言真心话的关系。就算出社会之后聊天的时间会减少,唯独这样的关系会持续下去。
然而──我不知道彩华在想些什么。一起去温泉旅行的时候,感觉她想改变这个关系。但她前几天因为我生病而来家里照顾我时所采取的行动,又让我觉得她是为了维持现状才这样做。
这两种行动看似矛盾,其实不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可能给彩华的想法带来了一些变化。也可能是产生了某种契机。如此一想,这又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我总觉得好像明白了主因是什么。
「专心上课啊。」
彩华感觉有些伤脑筋地朝我看了过来,她究竟正在想些什么呢?没想到只是因为「不明白」,就会让心情变得这么黯淡。
「看前面啦。」
彩华的指尖戳着我的脸颊。被她这样推着,我的视线便从彩华转移到教授身上。
颊边的空气因此被挤了出来,让我发出「噗咻」这般愚蠢的声音。
彩华看我这样的反应,轻声笑了笑。
……现在,还没关系。
我不禁产生在这个没有窗户的教室中听见雨声的错觉,大幅地左右摇了摇头。
◇◆
「累死人了……」
我忍不住仰望天花板。身体感觉像拖着铅块似的,满是疲惫感。
证明我撑过那什么Ice breaking的钟声响彻教室。Ice breaking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要去破坏冰块,而是指缓解飘散于现场的紧张感之方法。只要能在工作之类的时候进行这种破冰游戏,即使是聚集了一群初次见面的人的场合,也能让沟通显得更加顺畅,好像还能更有效率地进行接下来的事情。
我本来还抱着「没必要硬是用英文吧」这样的感想,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念头带来天谴,今天这堂课可说是至今最难熬的时间。
在这一个小时内,我跟十几个第一次见面的学生不断交谈。
我怀着幸福的心情听着钟声响到最后,旁边的彩华便站起身来。
「先走了,我下一堂还有课。」
「喔……」
我拉回靠在椅子上的体重,并再次窥视彩华的表情。上课的期间,当那月也跟我们一起讲话的时候,她感觉一如往常。不但跟平常一样笑着,缓解紧张场面的能力更是我们小组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即使如此,我内心还是留有一些不安。我对于这样一如往常的现况,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尽管这样的想法让我内心涌上罪恶感,也无法抹灭。
即便想将这份心情化作言语,我也自知以自己的语汇能力来说难度很高。
「嗯?」
彩华露出一脸费解的表情朝我看了过来。
她跟明美的那番对话,很明显就包含了我所不知道的过去。但就算现在点出这件事,或许也没有意义。彩华还不打算跟我讲这件事,就算要讲,现在这段休息时间也太过短暂。
「没事。我只是想说你怎么都不会累。」
结果,我用这样的一句话作结。我知道那月在身后浅浅叹了一口气。
彩华眨了眨眼,扬起了笑容。那是跟平常一样的开朗表情。
「你也该为找工作做些心理准备了,趁现在早点习惯比较好喔。」
「……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