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寺田大概是还无法放弃,而又提出了这样的话题。
自己究竟是不是个好女人,纱季并没有自信。她甚至觉得自己无论容貌还是个性都不像个女性。这辈子交往过的男性就只有九郎一个,而且以一个女性来说,过高的个子与强势的态度,纱季也都自认是扣分要素。自从和九郎分手之后,她还把原本及肩的头发剪短到可以看见后颈的程度,穿便服的时候偶尔还会被人从背影误以为是男性。
以前纱季还听过一个传闻,说某个来自警察总局的人见到穿制服的纱季,就问人说是不是哪里的女模特儿跑来当一日局长。不过那大概是针对身高不输局内男警们的纱季进行的一种调侃或挖苦吧。
寺田应该也有寺田喜好的类型,因此对于「好女人」这样的夸奖,纱季就老实接受了。然而她对于不正确的部分还是提出了纠正:
「不,当初是我甩掉对方的。我个人是觉得很对不起他。」
「但就是因为对方不是个好家伙,你才会甩掉他的吧?」
「我们都有介绍彼此给父母认识,也有论及婚嫁。两家都赞成我们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如果当年没有分手,我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但当时在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只能分手。」
「用那么严肃的表情盯著眼睛讲出那种话,你是要我怎样接受才好啦?」
「就请你温柔接受吧。这些都只是事实罢了。」
被说到这种地步,寺田应该也能明白纱季的过去充满各种最好不要问的内容,知难而退了吧。
纱季至今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自己为何和九郎分手的理由。即使与两人熟识的朋友表现出无比惊讶或怀疑的态度,她也始终只会含糊其辞。
如果状况允许,其实纱季巴不得能找个人诉说。只要说出口,自己应该就能整顿心情,把九郎的事情都忘掉吧。然而那内容就算讲出来肯定也没人会相信,而且很难判断究竟可不可以随便讲出口。
两人因为河童而分手,这种事到底要怎么向人说明才好?
别说对方相不相信了,自己搞不好会先被人笑死。如果是什么比较不常听到的妖怪,或许还能增添几分真实性。可是「河童」这种一般世人的印象中属于可爱角色的妖怪,越说明只会听起来越像笑话吧。
要是连「件」跟「人鱼」的事情都讲出来,搞不好还会让对方尴尬得倒退三尺啊。
京都之旅的那晚,在鸭川岸边遇到的那只河童。纱季即使到了现在依然光是回想起来就会竖起鸡皮疙瘩。正常来讲,这种事情就算当成是自己眼花看错也不奇怪的,可是那河童有如来自什么异世界的存在感实在让人难以否定。
纱季当时吓得紧抱住九郎,害怕到连自己都觉得丢脸的程度。如果九郎也表现出害怕的态度,或是反过来勇敢抱住纱季的肩膀,也许两人的关系就不会改变了。
然而在九郎有所行动之前,河童就明显凝视著九郎,抽动著充满棱角的脸,连身体都吓得往后仰,呻吟似地大叫:
『啊啊,人类真是可怕。你们什么都吃,跟什么都能融合。居然还诞生出像你这样的怪物,啊啊啊,太恐怖了。』
接著那只河童便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让纱季在本能上全力表现出抗拒反应的存在,见到她身旁这位感觉有点不可靠的男生居然会吓得逃之夭夭。
这让纱季脑中无论如何都会涌起一个念头:会被那个全身呈现湿黏的绿色、感觉应该叫河童的恐怖生物叫成「怪物」的这位男朋友,究竟是什么存在?
寺田接著将茶杯放到桌上。
「呃,不,我这次并不是来约你吃饭,也不是来挖苦你的。三天前发生在X川的意外事故是你处理的吧?」
「并不是只有我而已,不过请问怎么了吗?」
三天前的晚上十点多,发生过一桩汽车撞破路边护栏,掉入市区外的河川X川的意外事故。而纱季也是当时赶到现场的人员之一。
虽然这内容乍听之下会让人以为是什么重大事故,不过被撞破的护栏本身就已经老朽,道路与河川的高度差也仅有两公尺左右,加上河岸是平缓的斜坡,汽车速度也勉强在速限之内,因此整起事件只不过是驾驶失误误闯河岸斜坡,结果冲进河里罢了。
河川水深也不到三十公分,没有溺死的危险。虽然车子本身一方面因为浸水而不得不报废,然而驾驶的二十一岁大学生只有受到轻伤而已。
车上没有其他乘客,也没有波及到其他行车或路人,大学生也承认自己有错,因此最后就只是按照一般程序处理了这起事故。事发现场是右侧为山、左侧为河,没什么人车会经过的道路,所以也没有造成什么堵车现象。
对于负责处理伤害或杀人案件的刑警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故。就算感到兴趣,跑来找根本不是调查负责人的纱季问话也很奇怪。
「关于肇事原因,资料上写说是驾驶人感觉好像看到前方有狗,急忙打方向盘转弯结果撞破护栏冲进河里。但肇事者一开始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相对于压低声音的寺田,纱季则是端起套餐的味噌汤,放到自己嘴边并冷淡回答:
「那是肇事者从泡水车中被救出来时,处于激动状态下讲出来的话。后来当事人有说是自己误会而加以否认了。」
「那么就是事实了。」
「什么事实?」
「那大学生一开始是说:『有个手持约两公尺的细长钢骨,身穿荷叶边、显眼的红黑双色短裙,头上绑有很大的缎带,而且没有脸部的女性突然现身在车子前方,所以才会紧急打方向盘,冲进河里』对吧。」
纱季放下汤碗,视线依然看著寺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