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妖魔鬼怪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如果是女性就更不用说了。
弓原纱季过去只知道河童和人鱼。至于『Kudan』则是听樱川九郎告诉她之后才晓得的。
Kudan,汉字写作『件』,据说是一种人头牛身的妖怪。会讲人话,一旦预言未来就会死。预言之中虽然也有像丰收或家族繁荣之类美好的未来,但大多数的案例都是预言到歉收、流行病、自然灾害等等的祸事,而且必定会成真。甚至有传闻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出生的件就预言到日本会战败。
以生命为代价讲述未来的件,在统称为『预言兽』的怪物之中可说是最为有名,出名的文学作家也有拿来当成小说的题材,然而纱季以前还是不知道。说到底,她压根没有想过自己现实的人生中会与那样莫名其妙的存在扯上关系。
有谁能够想像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必须认真思考,该怎么跟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怪物相处呢?
与九郎分手并出社会工作之后已经过了两年半,纱季却依然没办法忘记关于件、人鱼和河童的事情。明明自己是就职于『警察机关』这种既没梦想也没浪漫,彻头彻尾扎根于现实的职场地说。
这天,当纱季在警局内的餐厅享用稍迟的午餐时,刑事课的寺田只端著一个茶杯、板著脸坐到她对面的位子上。
「嘿,弓原。上次我约你一起去吃烤肉时,你说过『吃牛肉会让我想起以前分手分得很糟糕的男朋友,觉得不舒服』而拒绝了我对吧?」
「是,我确实说过。」
纱季停下正在吃牛五花套餐的手,看著理平头的寺田如此回答。在纱季任职的这间真仓坂市真仓坂警察局中,寺田已经工作十年以上,是一位三十四岁的巡查部长。柔道五段,在警局间的交流比赛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强者。
有如一道石墙般高耸宽大的背,因勤练柔道而变形的耳壳,平时多半冷淡紧闭的双唇等等,即便是黑社会的人见到也会害怕的容貌相当符合他老练刑警的身分。只要待人处世再圆滑一些应该就能升上更高的位阶,只要眼神再柔和个百分之几应该就不愁结婚对象的说。这就是警局内对他的评价。
纱季则是在交通课担任制服员警,主要处理交通事故,因此在职务上很少与寺田碰到面。然而自从她到这警局就任之后,寺田就经常找她攀谈或是约她去用餐喝酒。老实讲感觉很烦的纱季曾经向组长委婉商量过,可是……
「那也没办法啊,毕竟弓原刚好符合寺田的喜好嘛。你就陪陪他吧。」
对方的回应却是这种对纱季来说,根本不是用一句「没办法」就能带过的内容。不想继续被纠缠的纱季总希望能有人出面制止一下,然而警局内却整体呈现支持寺田的倾向……
「他虽然长相恐怖,不过心地很善良呀。」
「别看他那样,他其实对恋爱很生疏,总是很努力鼓起勇气找你搭话的。」
「我没听过那家伙有什么异性八卦或沉迷的兴趣,所以存款应该相当多喔。」
大家甚至还会如此帮寺田讲好话。其实纱季也知道即使老是被她拒绝邀请也依然态度亲切,不会因此想欺负她的寺田是个一反外观与口气而温柔善良的绅士。光从局内整体都为他加油的气氛,也能知道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物。
但问题就在于个人的喜好。纱季喜欢的类型跟粗犷的寺田刚好完全相反。即使和条件彻底吻合的前男友—樱川九郎以如此糟糕的方式分手之后,纱季的喜好也依然没变。而九郎是个单薄细瘦,身高比纱季稍矮一些,年龄也比她稍小一些,像只山羊般朴素的青年。
明明当初是自己主动向九郎提出分手的,纱季至今却依然对他的长相与回忆念念不忘。两人分手是在纱季从大学毕业的三月初,而现在是经过了两年半的九月二日星期四,纱季已经二十五岁了。
虽然说这段期间纱季都忙于警察学校的研修以及新职场的工作,但对于迟迟交不到新男友,到现在还动不动就回想起九郎的自己,纱季还是不禁会气愤觉得没有出息。
不久前听到传闻说九郎那位长期住院的堂姊过世的时候,纱季脑中甚至涌起『要是那堂姊可以在那趟京都之旅前过世,旅行计画就会取消,也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说』这样自私到不行的念头,让她半夜气得殴打枕头。
再怎么没出息也该有个限度才对。
「那么弓原,为什么你现在却在吃牛五花套餐?」
寺田继续如此说道。于是纱季依然看著对方的眼睛,也保持著动筷子的速度回答:
「我认为自己不能一直受到过去束缚,所以正积极努力地克服心理障碍。」
「既然这样,我可以再约你去吃烤肉吗?」
「我是希望避免连私人时间都拿来修练。」
「要不然去吃寿司如何?我找到一家不错的店。」
「可是鱼类也会让我回想起以前的男朋友,我不太想吃呀。」
「你跟那个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分手的啦?」
寺田表现出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傻眼的态度,在椅子上调整坐姿。就纱季来看,用如此明显的谎言拒绝邀请的自己,就算被对方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应该也无从抱怨的说,可是寺田在这点上相当有风度。然而也因为这样,让纱季能较容易掌控对话。
「虽然是用餐休息时间,但是在局内叫一个女性后辈说明自己过去失恋的原因,这种行为可取吗?无论是以一个男性来说,还是以一个前辈来说。」
纱季动作端庄又机械性地把烤牛五花送进口中并如此拒绝说明。这五年来在讯问嫌疑犯上从没输过的寺田听到这样义正词严的讲法似乎也只能闭嘴,摇著手中的茶杯好一段时间。
「话说对方居然会甩掉像你这样的好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