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永微微扬起嘴角,笑著回答:
「我在十一岁的时候,曾经被那样的存在们抓走过两个礼拜左右。他们把我抓到深山中,并恳求我说:『请务必成为我们的智慧之神。』」
「智慧之神?」
对于九郎怀疑的声音,岩永点头回应。
「对。那些存在们大部分智力都不高,因此一直在寻求愿意把智慧与力量借给他们,帮助他们平息、调解纠纷的存在。当时十一岁的我就回答了:『好的,我愿意。』而从那之后,每当那些存在们发生什么纠纷或问题时,就会从全国各地跑来找我帮忙仲裁或寻求解决方案。当中也有和人类之间发生的麻烦问题,经常让我很伤脑筋呢。」
岩永敲响鞋跟,往九郎踏出一步。
「相对地,他们也会帮我的忙。像是我在椅子上睡觉的时候,会在就诊时间前把我叫醒。在医院什么东西不见了会告诉我在哪里,或是跟我说有哪里点滴换错、哪个患者病情骤变等事情,让我可以向护士们卖个恩情。」
屏住气息低头看著岩永的九郎接著忽然放松全身力气,摇摇头。
「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那也是当然的。」
但至少引起了九郎的兴趣。就算他不相信岩永说的话,也会知道岩永『不寻常』。这一点九郎本身应该是最清楚的。
「那么请你去查查看六年前七月左右的报纸吧。在这个市有一名叫岩永琴子的小学五年级女生失踪了一个礼拜之后,警方决定展开公开搜查。照片也有刊登在报纸上。」
当初父母以为岩永是遭人绑架,而犹豫该不该向警察报案。然而过了三天都没有接到歹徒联系,因此认为其他的可能性很高而联络警察,又过了四天后警方便下达公开搜查的许可了。
「接著又过了一个礼拜之后,有一名女孩子在市内一座公园的长椅上被人发现悠悠哉哉地在打盹。因为顾虑到个人隐私,详细状况并没有报导出来,也没有炒作成什么大新闻。然而某些当地报纸上还是清楚地写著……」
岩永把左手的拐杖轻轻转了一圈,稍微撩起盖在右眼上的头发,彷佛在享受九郎的反应般接著说道:
「被发现的女孩子左脚膝盖以下被切断,右眼遭到挖除。」
九郎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现岩永有装义肢与义眼的事情。或者现在就算听到岩永这么说,九郎从外观上可能还是无法分辨出来。尤其是从连身裙的下襬中伸出来的脚穿有覆盖到膝盖以上的袜子,而且形状线条和另一只脚根本没有区别。近年来医疗器材的进步发展实在教人刮目相看。
岩永不理会哑口无言的九郎,又继续说了下去:
「当然,绑架犯并没有被抓到。而从那之后,我便成为那些存在们的智慧之神了。」
她接著看一下手表,公车快要到站了。
「时间到了。那么剩下的我们改天再聊。」
九郎看起来应该到发现自己错过公车之前都无法动弹的样子。于是岩永丢下那样的九郎,自己拄著拐杖「叩、叩、叩」地走向医院大门了。
在日本最古老的文献『古事记』中记载有「久延毗古」这样的神名。虽然只有一条腿而无法走动,不过是个详知世上事物的智慧之神。因为只有一条腿的缘故,据说和「案山子(稻草人)」也有关联。现今祀奉「久延毗古」的神社主司学业、教育方面的愿望,也经常举办许多祭典。
另外,「独眼者」有时候也会被当成神明或是接近神明的存在。像是为神明献上活祭品时为了与人类区别—这时候称为「圣别」—而故意伤害一只眼睛,并奉祀成为联系神明与人类的存在。世界上的锻造之神具有独眼或单足特徵的例子也相当多,而且有不少是将此特徵描述为神明的条件。在众多的传说中都能见到独眼或单足的神明。甚至连经常被当成妖怪描述的「独眼小僧」也有实际上是山神堕落之姿的说法。
抓走岩永的存在们之所以会夺去她的左脚与右眼,岩永认为就是为了藉此让她成为神明,也接受了这件事情。
虽然为了习惯这个状态花了不少时间,但是也因此让她获得了力量,变得能够与过去看不见或不知道的存在进行接触,以交换条件来说还不算差。
十一岁的岩永在公园长椅上被人发现时虽然服装没有凌乱的感觉,但从裙襬底下很不自然地只有伸出一条右腿,脸颊上还有看起来应该是从紧闭凹陷的右眼流出来的血迹。以那样的姿态坐在长椅上动也不动的她,据说当时完全被人以为已经死了。
然而只要竖起耳朵便能听到岩永发出规律的睡觉呼吸声,将她送到医院也没有检查出什么异常。她的左脚虽然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粗鲁咬断,但伤口在大量出血之前就被某种酸性物质溶解凝固进行止血,医院也没有重新对她施行外科治疗的必要。
被挖掉的右眼也是一样,眼窝明明被弄伤挖空,却几乎没看到化脓或肿胀的症状,代表已经大致上接受过治疗了。虽然不清楚那些妖魔鬼怪们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医学知识,但看来他们即使行为野蛮,事后处理还是相当细心的样子。
岩永本身并不记得自己被抓走的那段期间中身体是怎么被动手脚的。即使记得那些存在们说过或恳求过什么,也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但是无论脑袋或身体都完全不记得伴随的疼痛或难受。明明失去了一只眼睛与一只脚,自己却感受不到事态有如周围人们所骚动的那么严重。原来成为神明之后会变得这么没有紧张感呀。岩永心中不禁涌起这样的感想。
当搜查行动的相关人员委婉询问她被抓走的这段期间发生过什么事情的时候,当时岩永十一岁的脑袋勉强察觉出自己要是回答「我被一群像是怪物的东西抓走然后成为了他们的神明」应该会非常不妙,因此只有含含糊糊地回应「我不太记得」,结果没多久后便不再有人向她问话了。
警察应该本来就不期待能问出什么有力的情报,父母也觉得如果岩永不记得也想不起来被抓走的这段期间遭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