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啊?)
「红」骑兵阿基里斯的枪突刺而出,不,应该用击发而出形容更正确。毫不间断的剧烈连击,早就跟机关枪没两样。
时间过了三分钟,在这一百八十秒之间,骑兵持续压制自己的主人四郎。不是彼此抗衡,而是压制。
虽然在刚开始的几招还能反击,但也仅止如此。骑兵轻易看穿四郎的剑招,并使出了必杀三连击。瞄准喉咙、心窝、心脏──这三处要害的突刺,都被四郎在千钧一发之际化解。
这本应是无法化解的连招,是只能用奇迹、神明相助、幸运之类的老套说词解释的状况。
「红」骑兵咂嘴,一脚踢开专心一志地冲过来的四郎,调整彼此的间距后,重新准备一波攻击。然后同样看穿四郎失去平衡的时机,对准要害送出一招──接著又被四郎化解。
骑兵毫无疑问压制了四郎,四郎无法与骑兵抗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但四郎不会倒下,甚至连膝盖都没有跪地,也不放弃。
(不不不,这只是玩闹而已啊,不必这样赌气吧。)
尽管骑兵内心这么想,但使枪的气势毫无衰减。
──没错,他有种感觉,如果在这里放水,将会失去自己重视的某种事物。
「红」骑兵无庸置疑是绝对性的强者。
言峰四郎无庸置疑是绝对性的弱者。
对骑兵来说,四郎跟杂兵没什么两样,甚至可以断定只要交手,他有十成的机率会获胜,差别只在花时间或不花时间而已。
可是──四郎一直挑战骑兵,让骑兵甚至怀疑这机率是不是有问题。
(……不,不对。喂,这好家伙该不会──)
骑兵总算察觉四郎的视线,「他并没有看著骑兵」。不对,虽然他确实有把骑兵当成交手的对象看著,但少年的目光凝视著遥远的彼方。
他眼中没有与著名英雄交手的喜悦或恐惧,骑兵对他来说只是障碍、只是该跨越的高墙,仅此而已。
骑的情绪已经超越屈辱或愤怒,满是愕然。
「──暂停。」
「红」骑兵放下枪,挡住仍打算过来的四郎。
「唔……已经结束了吗?」
「……看你喘成这样还真敢说。我说主人啊,你为什么要跟我交手?」
这问题让四郎疑惑地歪头。
「为什么──你不是很无聊吗?」
「但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有喔,如果我不在这里放弃,让你看看我的真心,说不定你就会佩服起我。」
淡淡地笑──这并不是王对英雄的那种带著谄媚与污蔑的笑;不是小孩会有的天真崇拜;更不是英雄会对英雄表现出来的信赖笑容。
那是圣人的笑容,稳重地接受眼前的一切──然而不管怎样的绝望都无法打击他。刚才那番话应该不是开玩笑,四郎似乎真的只是想让「红」骑兵佩服自己才与他交手。
──而且最糟糕的是……
骑兵似乎被他那憨直的态度稍稍打动了。
仔细想想,骑兵虽然服侍过贤王与暴君,却从来没有将自己奉献给圣人。
「……是不至于敬佩,但我觉得有些感动,也对你产生了好奇。」
这番话让四郎安下心。圣人的笑容瓦解,少年特有的快活笑容闪过。
「谢谢你。哎呀,真是太好了,不枉费我这样努力陪你交手。」
「好,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不知不觉,骑兵手上已经从原本训练用的枪换成真正的枪──以世界树日本梣树与青铜打造的爱枪。
而骑兵重新握紧抓著枪的手。这动作让「红」刺客赛弥拉弥斯加强戒备,因为骑兵的举止毫无疑问是带著杀意的提问。一旦答案有虚假,或者答案中包含作为英雄不能容忍的某些事物,他就会马上以手中的枪挖出四郎的心脏吧。
但四郎只是瞥了「红」刺客一眼,让她退下。
「──嗯,请说。」
「吾主天草四郎时贞啊,你……难道不恨吗?」
「你是指恨谁呢?」
「这还用问,当然是杀了你和跟随你的人们的人啊。」
「红」骑兵透过阅读术士书房内的书籍,得知天草四郎时贞的生平以及所经历的一切始末。
因为景仰少年而聚集的三万七千人曝尸在有如地狱的战场上──这将会产生多么深沉的绝望与憎恨啊。
「……那我反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恨吗?」
「当然。就算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话,『那边』是敌人,『这边』被杀害了会憎恨这一点仍然不变。不管是怎样的圣人君子也一样,遑论你是为了在暴政压迫下愤而蜂起的民众才出面的……所以若说你不恨,我觉得一定是谎话。」
「红」骑兵说得没错,也因此这问话之中包含了「陷阱」。
说自己不恨就是骗人,但承认自己恨的话,救赎所有人类这说法又会变成谎言。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