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六尊 过去与现在



  「虽然最后祂还是什么也没说,不知道祂原本想说什么……」

  「真的假的?我完全没发现。」

  「差使兄没发现是当然的。我和穗乃香姑娘倒是有回头……」

  聪哲确认时刻表之后,走回长椅边。

  「大概是有关于荒胫巾神之事要告诉我们吧……」

  「关于荒胫巾神之事?」

  什么意思?良彦反问。不是说田村麻吕征讨的是虾夷,不是神明吗?难道祂知道什么内情?

  「荒胫巾神是深爱虾夷的神明,同时也是虾夷奉为母亲的神明。当时在东北各地都看得见的淡青色花朵据说是虾夷的祖灵,同时也被称为荒胫巾神之花。我听田村麻吕老爷说过,虾夷人很珍视这种花。」

  聪哲微微垂下眼睛,继续说道:

  「刚才差使兄说『也想救荒胫巾神』的时候,田村麻吕老爷一脸惊讶……因为对于田村麻吕老爷而言,荒胫巾神并非敌人,而是朋友敬爱的母神……」

  闻言,良彦默默地抱住脑袋。初次拜访田村麻吕时,自己是用什么字眼描述荒胫巾神的?当时他刚得知黄金被吃掉,语气或许很冷漠。这应该就是引发反感的因素之一吧!

  「我开始讨厌自己了……」

  良彦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呻吟声。虽说当时不知情,至少事前该做点功课的。

  「对于荒胫巾神而言,或许虾夷人就像是祂的孩子吧……如果是这样,我多少可以理解祂的悲伤和悔恨……」

  从前良彦只知道祂是「深爱虾夷的神明」,也曾疑惑祂为何如此偏袒虾夷;倘若这种爱是双向的,就合理许多了。

  「当时即使归顺朝廷,也不见得能够留居故土,有些人被下令移居至关东等地……站在荒胫巾神的立场,大概就像是孩子一个接一个被抢走吧!直到最后都未能重返故土、死在异乡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聪哲感慨地说道,良彦等人沉默不语。八月上旬的天空一片蔚蓝,带有湿气的空气感觉起来倍加炎热。时刻将近中午,从现在起到下午这段时间应该会越来越热吧!

  「呃……或许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良彦犹豫著该不该开口,最后还是将视线转向聪哲。

  「阿弖流为和母礼被处刑的时候,聪哲也在京城里吗?」

  聪哲似乎没料到良彦会问这个问题,不明白他这么问的用意,眨了眨眼。

  「啊,不,我只是在想,他们真的被处刑了吗?人家大老远从东北来京城求和,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吧?田村麻吕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良彦连忙说明。这并不是可以随口提起的话题。

  「是啊!确实很过分。事实上,田村麻吕老爷也曾去向右大臣、左大臣和众参议求情,希望能免去处刑。」

  聪哲仰望著月台屋檐彼端的天空。

  「当时我在出羽国担任出羽守,得知田村麻吕老爷带著阿弖流为等人进京,便连忙赶回京城。后来,我也曾和他们会面,针对治理东北交换意见。当时的构想是由阿弖流为等人担任族长统率虾夷,在各方面携手合作,创造双方的利益。然而,皇帝并不赞成……背地里进行处刑,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在刑场前痛殴官差的田村麻吕老爷那副激动的模样看起来宛若恶鬼……我想祂应该目睹了整个经过……」

  虽然是良彦自己问起的,听了这番话,他的心头变得沉重无比。无法保护信任自己而进京的朋友,这种心境是笔墨难以形容的。

  「所幸刑场离我的老家很近,我便带著田村麻吕老爷回家,留祂住一阵子,避避风头……可是没过几天,祂便回京了,后来……祂变得暴躁易怒,难以沟通。上了年纪以后,更是足不出户……」

  「哦,所以才……」

  良彦想起先前聪哲所说的话。祂说过田村麻吕晚年变得难以亲近。

  「我写过好几封信给祂……」

  说到这儿,聪哲打住话头,歪起头来回忆当年。

  「当时我好像是有事相告才写信求见的……不行,我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聪哲面露苦笑。有别于曾祖父敬福,连真有其人的纪录都没有留存下来的聪哲鲜少受到凡人祭拜;良彦甚至怀疑祂能够存在至今,全是靠著身为刀痴的执念。

  「祢的老家离刑场很近吗?」

  穗乃香询问,聪哲点了点头。

  「对,就在现在的神社附近……」

  「咦?他们是在那附近被处刑的?」

  良彦回溯造访神社时的记忆。神社附近有这类场所吗?还是连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呃,用现在的说法……大概就是两站远的距离吧?」

  「两站?」

  良彦忍不住大声说道。两站,视地点而定,搞不好步行也能抵达。

  「老实说,附近还留有人头冢……」

  「是谁的人头冢?阿弖流为和母礼的吗?」

  「据说是他们的……」

  「祢怎么不早讲!」

  「我、我以为和这次的事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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