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东征的副将。
这回他是以军队统御者之一的身分再次前往东北。
「田村麻吕,对于此战,尔可有计策?」
从长冈京前往东北的据点多贺城约有五、六十天的路程。将军大伴弟麻吕率先进入多贺城,田村麻吕与俊哲则是在后年的二月随后前往东北。越接近北方,积雪的地方就越多;若是多贺城以北,积雪想必更深吧!
「计策嘛……」
在前往多贺城的路上,俊哲半开玩笑地问道;田村麻吕吐了口白色的气息。
「这得要等到实际视察过当地以后才说得准……当地的山地积雪应该比这里更深,要在冬天打仗想必有困难。」
这回的东北行并非正式出征。虽然他们带著军队与粮草,但弟麻吕尚未获赐节刀;换句话说,只是来勘查的。
「哦?那么该在夏天出兵为宜啰?」
「也不能这么说。天气太热,便会影响士卒的士气。积雪融化流尽之后,梅雨季到来、河川水位上升之前,应该是最佳时期──不过……」
田村麻吕的脑中浮现了幼时所见的多贺城周边景色。昔日的记忆已然模糊,再加上长年战火摧残,景物想必变化许多,还是得到当地仔细勘查过后,才能决定。
「我认为该先用一年的时间掌握地形,从长计议。」
「一年?要空等一年?」
俊哲大声说道,走在前头的士兵微微回过头来瞥了他们一眼。
「这并非空等。冬天道路被雪埋藏,春天河水上涨,夏天草木丛生,遮蔽视野,到了秋天,树叶凋零,反而有暴露行踪之虞。若不了解这些变化,便会进退维谷。」
他们是在虾夷的地盘上打仗,若不尽力将这片地盘摸得一清二楚,即使投入再多兵力,也难以取胜。
马上的俊哲啼笑皆非,虚脱无力。
「这么一提,对于攻打虾夷,尔向来是兴趣缺缺啊!」
他也知道田村麻吕的父亲苅田麻吕与虾夷人道嶋嶋足来往甚密。
「俊哲大人不也一样?」
听了田村麻吕这番话,俊哲面露苦笑。他同样知道虾夷并非「敌人」。然而,虾夷是「朝廷之敌」,若不立下战功,可就无颜面对将他从日向国召回京城的皇帝了。
「只能期望他们归顺了。战争对双方都会造成严重的伤亡,大家应该都不想打仗吧!」
设置陆奥与出羽国司的目的即是以财物或权力笼络虾夷,战争是最终手段。归顺的虾夷人若是能够说服众多同胞,或许就用不著打仗了。
「但愿如此。」
俊哲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似是在说这是痴人说梦。他们的年岁差距足以当父子,或许对于俊哲而言,田村麻吕的计策便如同儿戏。
「这次的对手没这么简单。前任将军纪古佐美大人也说对手十分难缠,指挥官是个聪明人。」
连将军都这么说,足见对手十分厉害。虾夷人并未坐以待毙。
「您知道是什么人吗?」
田村麻吕兴味盎然地询问,俊哲摸摸生了胡须的下巴。
「嗯,据说是当地的知名猛将,联合了各个村落的村长分进合击。」
俊哲若无其事地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是个名叫阿弖流为的男人。」
那个男人还活著。
不仅如此,现在成为与朝廷为敌的虾夷人之一,站上了前线。
这个事实在抵达多贺城之后,依然紧紧地抓著田村麻吕的心不放。田村麻吕一方面为了他还活著而欢喜,一方面为了必须与他一战而遗憾,即使出席军事会议时也是心不在焉,在多贺城里的每一天都是千头万绪,五味杂陈。将军大伴弟麻吕广徵众副将的意见,誓言绝不重蹈前人的覆辙。他带领十万大军前来,一天就得消耗庞大的军粮,冬季期间又无法在当地筹措粮草,身为将军,自然是希望速战速决。然而,朝廷军缺乏地利,良策难觅,因此田村麻吕一再苦劝他从长计议。
「首要之务是了解对手、了解地理,必须在这方面下最多的工夫。若是操之过急,只怕会重蹈覆辙。」
弟麻吕一脸不悦地听著众将领之中最为年少的田村麻吕发言。他虽然没说出口,显然认为田村麻吕怯战,或许还感到失望。站在弟麻吕的立场,这番话听来就像是在说「你也和前任将军纪古佐美及过去那些吃了败仗的将军没两样」。其他的副将都不置可否,佯作思索,窥探弟麻吕的反应。
「你的武艺虽然高强,做人处事却不够圆融。」
那一天,弟麻吕宴请诸将,只有田村麻吕不在受邀之列。
「……惭愧。」
事前顺道来访的俊哲苦口婆心地劝谏田村麻吕,田村麻吕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于那番进言,他并不后悔,却多少有些反省之意。自己应该可以把话说得更委婉一点。
「哎,过一阵子,他的气应该就会消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俊哲拍拍田村麻吕的肩膀鼓励他,离开了房间。田村麻吕目送俊哲离去以后,在空无一人的房里躺了下来,仰望天花板。多亏了生来健壮的体格,他对于父亲一手指导的刀法与箭术极有自信;原本以为自己与部下、上司也是相处融洽,但这回显然疏忽了该对弟麻吕表达的敬意。难道你想重蹈覆辙吗?这样的心思不慎流露于话语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