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绿意盎然,要不了多久,秋虫大概就会开始鸣叫吧!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圣上对于副将等人的失策大为恼怒。这回的东征是为了巩固长冈京迁都,将虾夷视为共通敌人,破除威胁,团结民心,并非单为了东北的黄金。」
田村麻吕喝了口酒。他对于虾夷怀有特殊感情,纵然是圣谕,也有许多难以苟同之处。然而,即使坂上一族备受皇帝器重,以田村麻吕的分量,还不足以向皇帝进言。随著被钦点为陆奥镇守将军的父亲走马上任,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仅在多贺城滞留了秋天至冬天的半年间,不知到了现在这样的夏天,当地的景色变得如何?深山僻谷里的绿意想必更加浓厚吧!
「圣上不能放弃东征吗……」
聪哲垂下头来,喃喃说道。对于离长冈京有五十多天路程的远方异族,皇帝其实并不在意,只是将东征当成政治工具而已,而贵族们对于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再加上打从先帝时代便屡次派兵征伐,却次次铩羽而归,因此大家嘴上不说,其实个个对于东征指挥官这份苦差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聪哲,你反对东征吗?」
田村麻吕询问,聪哲垂下视线,略微思索。
「……我虽然对兵器有兴趣,但是并不喜欢打仗,无论对手是虾夷或是大和人民都一样。」
身为一个父亲曾任陆奥镇守副将军的人,说这句话或许并不恰当;而身为一个立誓效忠皇帝的人,这句话更不该轻易地说出口。然而,这是聪哲的肺腑之言,半点不虚。
「不过,我对他们的刀有兴趣。」
「刀?」
「我听家父说过,他们的刀粗厚强韧,甚至可以砍断我们的刀。老实说,我一直很好奇,还曾经向俘囚买刀,可是买到的却是短刀。他们的首领佩带的刀应该不一样吧……真想看看他们铸刀的过程。」
聪哲盘起手臂,带著认真的眼神喃喃说道。一谈到刀,他就变得口若悬河;听说他平时一有空就待在官营铸铁场里,认识的刀匠搞不好比贵族更多。不过,饶是这样的他,既然生在百济王氏,将来很有可能被钦点为某地的国司;更何况打从他的曾祖父敬福那一代起,百济王氏便是支配东北不可或缺的存在,终有一天,他也会被卷入东征的战乱之中。
「……虾夷人很会养马,养出许多不畏狂风暴雨的马匹,也很擅长用树皮或动物皮制作衣物。他们住在冰天雪地里,相当倚重毛皮衣物。他们还有和渤海交易得来的野兽毛皮,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
田村麻吕忆起当年,视线垂落至空杯之上。
他现在依然时常想起当年的事。
「这么一提,田村麻吕大人曾经在多贺城住过一阵子?」
「对,不过只住了半年而已。」
「我还记得您以前跟我提过当时看到的花,以及虾夷的母神。」
「真令人怀念啊!是荒胫巾神吧?」
当时的花的颜色在脑海中重现,田村麻吕微微一笑。那一年,田村麻吕在东北度过了晚秋至初春的半年间;除了阿弖流为以外,他也主动与当地的虾夷人交流,进行对谈,而只要问起荒胫巾神之花,所有虾夷人都是亲近及敬畏之情溢于言表。他们大概在那种花身上见到了荒胫巾神吧!虽然田村麻吕仍然不太明白为何阿弖流为说荒胫巾神是他的母亲,但那阵犹如被温暖掌心包覆的和风确实与母亲的温情颇为相似。
阿弖流为返回根据地胆泽以后,说来万幸,在父亲上任期间,双方并未发生大规模冲突;半年任期结束之后,即将动身回京,田村麻吕没有机会向阿弖流为道别,便请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伊治呰麻吕代为传信。信中写道下次若有机会再访,希望阿弖流为能带他去原本想带他前往的斋场,并注明无须回信。呰麻吕泪眼婆娑、依依不舍地叮咛田村麻吕日后务必再次来访,挥手目送一行人骑马离开了多贺城。
──然而,自此一别,田村麻吕和他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田村麻吕大人!聪哲的呼唤声传来,田村麻吕将意识从过去缓缓地拉回现在。
「您想起什么了吗?」
「嗯,想起了一些往事。」
聪哲替田村麻吕斟酒。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打仗……不过,只有圣上才能做主。」
这回的东征之中,有许多朝廷的中坚干部阵亡,不知皇帝如何看待此事?
不知阿弖流为现在是否平安无恙?
田村麻吕暗自寻思,喝光了聪哲替他斟的酒。
那一年的九月,东征军回京,将军将象徵任命印信的节刀归还给皇帝。然而,桓武帝对于这次的战果并不满意,隔年又开始著手筹备东征。他下令诸国准备皮甲、铁盔及乾粮,并在三月将百济王俊哲从日向国召回。由于上次的将领表现不佳,这回的矛头指向了有东征经验的他。
「我想,大概是没有人自告奋勇,所以家父才被召回来……」
听闻父亲回京,聪哲闷闷不乐。虽然尚未公布下次东征是由谁担任将军、谁担任副将,但俊哲想必会以某种职位参战。站在儿子的立场,虽然五味杂陈,但对于俊哲本人而言,却是个挽救名誉的好机会。
「别露出那种表情。令尊回京,你该替他高兴才是。改天我也会登门问候。」
田村麻吕如此安慰聪哲。一到隔年,田村麻吕和俊哲便奉命前往东海道,确认戎兵(铠甲等等)制作是否顺利。这件事代表什么意义,田村麻吕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外,当时也开始流传皇帝考虑再次迁都的风声;对于无须站上最前线的皇帝而言,迁移都城与征讨虾夷或许都是他人的瓦上霜吧!
同年七月,田村麻吕的预感成真了。他和百济王俊哲等人一起被任命为桓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