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四尊 拔不出的刀

说道。若是皇帝命令他们进京,处刑便成了定局。那一天和石成等人被擒至今,已经过了近十年;田村麻吕已过不惑之年,而阿弖流为他们的年纪更大,是该将首领之位传给下一代的时候了。他们大概是想亲手做个了结吧!双方都知道这场战争是徒费无益。

  「田村麻吕,这个给你。」

  阿弖流为从腰间解下一把刀,递给田村麻吕。那是孩提时代在森林里相遇时,他就已经佩在腰间的虾夷刀。那把刀比大和刀更粗更短,刀柄部分带有弧度,是其特徵。

  「这是父亲传给我的刀,等于是我的右臂。我现在把它托付给你。」

  接过的刀沉甸甸的。拔出鞘来一看,虽然因为反覆研磨而略微变薄,但刀身晶亮,看得出主人有多么爱惜它。田村麻吕望著刀,缓缓地转向巨石。他没有料到会以这种形式来到三十二年前阿弖流为想带他来的地方。

  「虾夷之母荒胫巾神,以及……阿弖流为的娘亲。」

  田村麻吕双手捧刀,跪了下来。

  「我以这把刀立誓,一定会替这片土地找回和平。」

  阿弖流为和母礼也效法田村麻吕跪了下来。

  「一定会保护祢的孩子们直到最后一刻。」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阵风从巨石背后的山上朝著三人迎面吹来,萦绕衣襬,飘向后方,就像是只带有春天香味的大手轻抚他们一般。这应该代表应允之意吧!这阵清风让三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我会建请圣上让你们两人留在胆泽。虽然希望渺茫……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不久后,田村麻吕还刀入鞘,将刀佩在腰间。

  「嗯,拜托你了。」

  阿弖流为点头,他的腰间悬著从前田村麻吕相赠的大和刀。

  荒胫巾神之花在春日的照射之下摇曳生姿。

  一直以来,阿弖流为与母礼让朝廷军吃尽苦头,而这也正足以说明他们多么统率有方,以及受到虾夷人民的敬仰。只要他们归顺,虾夷人应该就不会盲目反抗了。将他们原有的故乡当成领地赐予他们,也有助于当地的统治。从今而后,东北不再流血,而是共存共荣。田村麻吕将他的这番看法钜细靡遗地写成奏章,送往朝廷。

  ──然而,朝廷给的答覆却是要他带著两人进京。

  一旦踏上平安京的土地,阿弖流为与母礼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无妨,我们早已做好觉悟了。」

  离开东北之前,田村麻吕表示他们也可以选择带著尊严死在故土,而阿弖流为满不在乎地如此笑道。

  「可是,一旦进京,只怕再也──」

  「田村麻吕。」

  田村麻吕希望他们保住性命,带著虾夷的骄傲燃烧殆尽,但母礼却得意洋洋地笑道:

  「对我们而言,处刑并不可怕。那是搏命奋战的结果,身为战士自该接受。」

  母礼的眼神宛若无惧狂风暴雨的猛兽。

  「再说,我们知道更可怕的东西。」

  两个虾夷人相视而笑,田村麻吕只能五味杂陈地看著这样的他们。

  延历二十一年(八○二年)七月,田村麻吕带著阿弖流为与母礼进京。田村麻吕并未把他们当成俘虏,而是当成武将看待,让他们骑著自己的爱马威风凛凛地踏入平安京,人们都带著恐惧与好奇的目光看著这两位虾夷族长。然而,这种破格的待遇并未持久,阿弖流为与母礼随即被关进了牢里。即使如此,田村麻吕依然时常去牢里探望他们,听闻此事而从出羽暂时回京的聪哲偶尔也会一同来访,与他们一起谈论今后的东北治理大计。明知无法实现,以他们为虾夷族长治理的东北听起来就像火焰一样炽热,像雪花一样稍纵即逝。

  「对了,之前你们说的比死更可怕的东西是什么?」

  田村麻吕询问视死如归的两人,而他们露出了少年般的表情,相视而笑。

  「你认为呢?」

  阿弖流为询问,田村麻吕歪头纳闷。照常理推测,应该是失去家人和故乡;阿弖流为表示这么说也没错,但答案并非如此。

  「正确答案是……母礼,你说吧!」

  阿弖流为面露贼笑,催促母礼解答,而母礼故弄玄虚地说道:

  「田村麻吕,你也试著被困在东北的深山里就知道了。天底下没有任何事物比众神蠢动的黑夜更可怕,阿弖流为甚至吓哭了。」

  「你也哭了啊!」

  「他还尿裤子。」

  「胡说!你别相信,田村麻吕。」

  几乎教人忘了身在牢里的和乐时光转眼间便逝去了。

  「且慢。」

  七月即将告终之际,得知朝廷打算如何处置阿弖流为等人,田村麻吕立即出声说道:

  「请圣上三思。」

  以田村麻吕的身分,本来是不能在这种场合发言的。他的两侧除了太政大臣(注5)以外,连众参议也齐聚一堂,有的人以严厉的目光注视著他,有的人低头回避他的视线,有的人则是神色凝重地静观事态的发展。

  「再思考几次都一样,不能放他们回东北。」

  皇帝似乎有所顾忌,不愿再说下去,撇开了脸。见状,右大臣神王代替皇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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