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只有尔能胜任。郡司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
「可是,如您所见,家父年老力衰,即使是聪哲大人的朋友,实在难以……」
「不。」
天石制止打算婉拒的福万吕,刀匠的眼中隐约地闪过了不容轻侮的光芒。
「细节进屋以后再谈吧!请……」
在天石的催促之下与聪哲一同进入的打铁铺是用木板围住四角的柱子,以乾草覆盖屋顶而成,十分简朴。弟子们在里头收拾工具,不知道是不是刚熄火,还留有一股炭香味及暖意。品质良好的木炭并不是一般老百姓用得起的,而从弟子的人数,也可看出他是个备受礼遇的刀匠。田村麻吕不能老实说出自己是为了与虾夷的和睦而打刀,只说是想赠刀给某人做为信物。
「只要那人与我携手合作,就不会再有人流不必要的血。这把刀将会成为确凿的信物。」
「为何找上我打这把刀?」
天石诧异地问道,毕竟双方是初次照面,他连田村麻吕的名字都不知道。田村麻吕这才想起此事,郑重地说道:
「抱歉,尚未自我介绍。我是坂上田村麻吕。」
「坂上……令尊莫非就是苅田麻吕大人?」
「正是。原来家父的名声也传到这里来了?」
「在高市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聪哲大人介绍您来的?」
天石望向坐在田村麻吕身边的聪哲,聪哲沾沾自喜地说道:
「一问到技艺高超的刀匠,我想到的只有天石老师傅一个人。」
「聪哲似乎常在这里逗留,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田村麻吕用兄长的口吻说道,天石微微一笑。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专心查看炉火的颜色。」
「如果他对武艺也有这般热忱就好了。」
田村麻吕瞥了聪哲一眼,而聪哲装作没听见,瞥开视线。不过,多亏了他的人脉,才能找上这个打铁铺;思及此,倒是不能小看他对刀剑的热情。
「天石,我想赠刀的对象说他的母亲是神明。」
「母亲是神明?」
「听起来很滑稽吧?不过,我倒觉得不无可能。事实上,我曾经在奉祀神明的石冢前感受到一阵和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的和风,而当时的季节明明是晚秋。那个地方盛开著一种美丽的淡青色花朵,他们称呼那种花为神之花,并用来立誓的花。」
「用花立誓……」
闻言,天石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我们看不见神佛,不代表神佛不存在;即使没有雕刻成神像,还是该加以敬畏。他的母亲是否真是神明不得而知,但是我不希望那片繁花锦簇的美景被践踏破坏。况且,只要是他说的话,我都愿意相信。」
田村麻吕想起幼年在多贺城生活时,与阿弖流为一同造访石冢之事。在那里感受到的温暖确实是出于母亲之手。
「向他立誓,就等于向他的母亲,向神明立誓。这么一想,除了专为神佛打刀的你,没有其他刀匠可以胜任。」
听了田村麻吕的这番话,天石闭目片刻,接著又像是从水中探出头来的睡莲一般,缓缓地睁开眼睛。
「……我只是怀著感恩之心在打刀而已。」
天石打直了老迈的身躯,转向田村麻吕。
「坂上大人,这把刀请务必交给我来打造。」
他说道,双眼宛若发现宝物的少年一样闪闪发光。
隔年一月一日,获赐节刀的弟麻吕与田村麻吕一同再次前往多贺城。然而,不出所料,那一年的东北同样积雪深厚,在春天到来之前,朝廷军只能停驻于多贺城,动弹不得。
「──抱歉。」
私下派遣使者与阿弖流为联络的田村麻吕来到从前见面的小屋附近,一开口便是赔罪。
「和议果然并非一朝一夕即可促成。是我能力不足,说服不了圣上和将军。」
前往多贺城的途中,田村麻吕也曾试著游说弟麻吕缔结和议,但是对于满脑子只想立下战功的弟麻吕而言,只是马耳东风。
「看吧!阿弖流为,就叫你别信任这种人。」
一同前来的母礼立刻如此说道,穿著一袭黑熊毛皮的阿弖流为面露苦笑。
「抱歉,田村麻吕,我这边的游说也不顺利。」
「这么说来,我们都失败了。」
「是啊!」
母礼看著两人对话,哼了一声,盘起手臂。他的儿子诸岩在一旁好言相劝。他似乎也拿这个顽固的父亲没辙。
「不过,阿弖流为,我不会就此放弃的。到了春天,大概会再次开战;在那之前,我会继续说服弟麻吕大人,倘若说服不成,我会全力奋战,立功扬名。若不闯出一番名堂,圣上是不会把我说的话听进去的。」
「你根本是打算趁机把我们杀光!我们可不是为了让你立功扬名而存在的!」
面对母礼的威吓,田村麻吕冷静地正色说道:
「我知道。不过,没有强大的权力,就没有人会追随我。要得到权力,获得圣上的肯定是最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