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直到此刻才猛然惊觉珍惜的事物有多么脆弱。
事实上,黄金已经消失了。
良彦只听到祂被一口吃掉的下场。
「良彦?」
宫司担心不发一语的良彦,唤了他一声。
「抱歉,最近泪腺变得很脆弱。」
良彦一面擦拭克制不住的泪水,一面挤出笑容。
「天底下没有永远存在的事物,就连自己也不晓得哪一天会死,为什么人总是对失去的东西恋恋不舍呢?啊,这不是在讽刺。」
「我知道。再说,我的确舍不得那棵杉树。」
宫司仰望屋檐彼端的夏季天空。
「亏我还是个祈求平安的神职人员,居然要等到失去了以后,才发现平凡无奇的每一天是多么可爱、多么宝贵。」
平凡无奇的每一天。这句话意外地打动了良彦。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很无聊,但是对于现在的良彦而言,这是他求之不得的生活。
「执著、固执、执念……说法有很多种,每个人倾注感情的方式也不尽相同……不过,我个人宁愿把它称之为爱。」
良彦擦拭滑落下巴的泪水。
扒入口中的水羊羹带有些许咸味。
他好想念那只会向他抱怨「为什么没留一份给我」的狐狸。
良彦带著宫司让他带回去给家人吃的三份水羊羹,踏上了归途。家人都还没回家,家中的热气闷得他快冒出满头大汗。
一回到房间,良彦就立刻打开空调,并从包包里拿出不知几时间跑进去的宣之言书。只要相隔一段距离,和自己的脖子以绪带相连的宣之言书便会自动跟上来;虽然外观与普通的御朱印帐没有两样,但无论翻多少页,剩余的页数都不会减少,纸张无限相连。敬福朱印的隔页尚未浮现任何神名。如果上头出现荒胫巾神的名字,至少自己可以有个冠冕堂皇的名目介入这件事。
良彦将页面往回翻,打开了方位神的名字首次出现的那一页。当时他还不知道要盖朱印,趁著黄金睡觉时硬生生地抓著祂的脚掌沾印泥捺印。歪七扭八的掌印跃然于墨字之上。良彦望著掌印,突然想起水羊羹还搁在桌子上,便起身去把水羊羹放进冰箱里。继续沉浸于感伤之中,也想不出任何办法。良彦下了楼,打开厨房里的冰箱,愣了几秒钟。若是母亲在场,看到他呆呆地杵在冰箱前,铁定要斥喝他:「快关起来,冷气都跑掉了!」他暂且关上冰箱,又再次打开确认。妹妹似乎还没吃掉。
「是啊……我就知道。」
良彦沐浴在冷气之下,茫然地喃喃自语。
须佐之男命要人类别插手,而唯一找到的线索田村麻吕也轻易地断了。别的先不说,为何黄金会跑去找荒胫巾神?为何事前没跟良彦说一声?莫非祂真的和荒胫巾神是一伙的?这些疑惑不时地冒出头。
呼!肩膀放松下来,一股笑意同时从体内涌上,良彦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屁股坐下,驼起背部,不知何故,眼角渗出了泪水。
「等著吧!」
不知那只狐狸可有听见这句话?
二
这一天,大国主神在出席大天宫连日召开的会议之后,就像是返回长期住宿的饭店一样,轻松自在地回到良彦的房间。
「都到这个关头了,国之常立神为什么不快点出面啊?那个老头到底在犹豫什么?都是因为祂不出面,这种愚蠢的会议才会开个没完。」
大国主神占据了良彦的床铺,大发牢骚。良彦可以理解祂的心情。到头来,就是因为国之常立神不出面,才会陷入这般僵局。良彦也不明白国之常立神为何不出面。再继续等下去,或许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欸,我有话要跟祢说。」
良彦郑重地说道,大国主神诧异地坐起身子。
「怎么了?是想去酒店散心吗?」
「不是。我有更想去的地方。」
宣之言书的最新页依然是一片空白。
既没有荒胫巾神的名字,也没有方位神的名字。
所以良彦就不能采取任何行动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想去找荒胫巾神。」
良彦告知,大国主神只能哑然无语地回望著他。
「应该说我已经决定了才对,跟祢报告一下。我会出门两、三天。」
「啊?咦……等……」
「我想当面向荒胫巾神确认几件事。「大改建」的事,黄金的事,还有虾夷的事。」
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无法改变什么。
这不是自己能做什么的问题,而是要不要做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
一脸错愕的大国主神终于挤出了这句话。
「哎,咦……说真的,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样太胡来了!」
「是不是胡来,要去了才知道。」
「不不不,不用去也知道!这可不是办差事啊!对方打算连凡人一起把我们全灭了耶!连有没有说话的机会都是个问题。再说,你又看不见荒胫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