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三尊 悲叹的天空

>   良彦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之下勉强完成工作,回家的路上,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大主神社。附近的大学正好刚下课,骑著自行车的学生就像河水一样大举流出了校门。良彦逆流而行,看见红漆鸟居依然在原地,不禁松了口气。灯笼和石阶也和平时没两样。四石社一如往常,静静地伫立于手水社彼端。或许是因为作了那样的梦,「一如往常」的景色让他好生感激。

  「黄金……」

  良彦在四石社前呼唤狐神的名字。

  或许祂回到这里来了。

  连良彦自己都觉得很蠢,但他还是忍不住抱著期待仰望小神社。依黄金的性格,搞不好咕哝一句巧克力,祂就会飞奔而来。

  「我到底有多了解祂?」

  西方的金龙。被如此称呼的祂真的和自己认识的黄金是同样的神明吗?良彦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既不知道黄金有个叫做东方黑龙的兄弟,也不知道祂是国之常立神的眷属。仔细想想,良彦从未听祂提过自己的过去,而良彦也不曾问过。

  祂在身旁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以至于良彦从未想过会有告终的一天。

  良彦踩著沉重的脚步爬上石阶,与梦中一样回顾身后。在石阶两侧的茂密枝叶遮挡之下,他连刚才穿过的鸟居都看不见。别的不说,从这个高度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鸭川的对岸。确认了这件事,他才重新认识到那确实是场梦。

  良彦一路走到大天宫前方,从中门往内窥探。他看到的是平凡无奇、一如平时的风景,不过社殿里头大概还在开会吧!他叹了口气,在中门前二拜二拍手一拜之后,走下通往本宫的坡道。

  「良彦。」

  良彦原本打算直接回家,不去社务所打招呼,但一名身穿白纹紫袴的男性正好从本宫走出来,叫住了他。

  「啊,宫司先生。」

  见到熟面孔,良彦点头致意。他是这座神社的宫司,也就是穗乃香的父亲。因为孝太郎的缘故,良彦常来这里,名字和长相都被记住了。

  「上次很抱歉,拜托你帮了那么多的忙。」

  「不,一点小事而已,而且还有西瓜可以吃。」

  「要不要顺便进来坐坐?有人送水羊羹给我们。」

  宫司招手示意良彦前往社务所。良彦原本打算直接回家,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接受他的好意。

  「怎么,你又想打扫了?」

  正好走出储藏室的孝太郎一看见良彦,便说出了不祥的话语。

  「怎么可能?别说得好像我很爱打扫一样。」

  「你的打工不就是打扫吗?而且不久以后可能会转正职。」

  「这就是你拜托我打扫的根据吗?」

  宫司一面笑听两人一如往常地斗嘴,一面走进社务所。

  「宫司先生说有水羊羹可以吃。」

  「啊,这么一提,氏子送了一堆给我们。」

  孝太郎抱著纸箱走向授予所。良彦没有立刻走进社务所,而是窥探储藏室旁的种植箱里的杉树插枝。虽然看起来和上次差不多,不过既然没有枯萎,代表插枝应该是成功的。

  「总算长出根来了。」

  闻言,良彦回过了头,只见宫司拿著两块水羊羹,面露微笑。

  「接下来就看它能不能平安长大了。」

  「什么时候移植?」

  「业者说大概还要两年才能种到土里。」

  「两年?」

  「人类两岁的时候也还是婴儿吧?」

  经宫司这么一说,倒也有理。良彦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如果是蔬菜或花卉,两年或许很长,但杉树只要有良好的环境,可以活上几千年,两年只是一眨眼而已。

  「我和这棵杉树是老交情了。我跟它是同一年生的,常常和它比身高,只可惜转眼间就被它追过了。」

  宫司招手示意良彦到阳台上。他们并肩坐了下来,拆开水羊羹的包装。用透明塑胶汤匙舀起的冰凉甜点吃起来十分顺口。

  「幸好还能插枝。」

  「季节有点过晚,我原本还担心长不出根。」

  宫司面露苦笑,望向种著插穗的种植箱。

  「昨天以前还常伴左右的事物突然消失,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也跟著不见了。」

  良彦忍不住停下拿著汤匙的手,屏住呼吸。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他一阵鼻酸。为了掩饰湿润的眼眶,他拚命地眨眼。脑海里浮现了那一天在这里吃西瓜的情景。当时有孝太郎,有穗乃香,有办差事时相识的众神,还有黄金。不过是两周前的事,感觉起来却像是很久以前。这样的日常生活如今也笼罩在荒胫巾神的「大改建」阴影之下。

  昨天以前还常伴左右的事物。

  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全数失去。

  就像那场梦一样,被混凝土块压扁,在红色烈焰中燃烧殆尽。

  朋友、家人、城市、风景。

  还有吃著别人送的水羊羹这种平凡无奇的夏日午后。

  这件事冷不防地席卷了良彦的心头。他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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