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这话也太自私自利了吧!」
笑声响彻阳光普照的午后林间。
两人第五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像年岁相差许多的兄弟一样嬉戏笑闹了。
「田村麻吕,今天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到了隔天即将返回胆泽的那一天,阿弖流为如此说道,带著田村麻吕来到了一座小山丘。那儿有成片的草原,一到夏天,就会用来放牧养马场的马;然而阿弖流为带著田村麻吕前来的时候,却是长满了淡青色花朵。
「是荒胫巾神之花啊!」
「是啊!这个季节差不多该谢了,不过阳光充足的地方还开著。」
说著,阿弖流为指著草原一角的冢。只见有两块巨大的板状岩石互相依偎,前头还摆放著貌似供品的献馔。
「那是荒胫巾神的冢,几乎每个村落都有,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块比这个更大的岩石依代。其实我真正想带你去的是那里,只可惜太远了。」
「带我去那儿做什么?要俘虏我,这里就行了吧?」
田村麻吕打趣道,阿弖流为抖动肩膀笑了起来。
「很遗憾,我没打算俘虏你。我是要介绍你给娘亲认识。」
「令堂?」
田村麻吕重新打量冢石。荒胫巾神的冢和阿弖流为的母亲有何关系?
「过去我也跟大和人说过话,知道大和人并非全是坏人。可是,我看不惯大和侵略我们,不容许大和夺取虾夷故里的美丽景色。为了保护这块土地,我必须挺身而战。不久的将来,这应该就会成为现实吧!不过──」
季节即将入冬,吹来的风相当冰冷。田村麻吕将衣襟闭拢,仰望身旁的阿弖流为。
阿弖流为的大手包覆了个子只到自己胸口的田村麻吕的头。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和你打仗。」
阿弖流为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见状,田村麻吕感觉到自己的心中萌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我、我也不想!和你这种虎背熊腰的人打仗,有几条命都不够用!再说,我说过只有傻子才会打没有意义的仗吧?别连你都加入傻子的行列!」
田村麻吕为了掩饰内心的感情,如此说道。他拚命地忍住泪意,故作平静,以免被阿弖流为察觉。
没错,这个人并非自己人。
总有一天会变成敌人。
直到此刻,田村麻吕才痛切地感受到这件事,不禁一阵心酸。
「再说,或许有一天……或许有一天,可以不必打仗。」
这是田村麻吕的希望,只是种心愿而已。现在的他无计可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战争。
然而,就算如此,难道他不能期待吗?
期待与这个朋友携手共度的未来。
「──娘亲。」
阿弖流为对著荒胫巾神的冢石呼唤。
「这是我的大和朋友,田村麻吕。或许有一天……他能够拯救我们,请祢记住他。」
「阿弖流为!别胡说八道!」
「不行吗?」
「别的先不说,荒胫巾神怎么会是你的娘亲?是全体虾夷人之母的意思吗?」
「这也是其中一种意思──」
阿弖流为盘起手臂,寻思该如何说明。
「听说我的娘亲是荒胫巾神。」
「什么意思?是荒胫巾神生下你的吗?」
「我真正的娘亲在我小时候过世了,之后养育我的是荒胫巾神。父亲是这么跟我说的。」
「就算令尊是这么跟你说的──」
田村麻吕正要反驳的瞬间,一阵惊人的暖风从正面吹来,萦绕于两人周围,摇动淡青色的花朵。田村麻吕觉得暖洋洋的,彷佛只有这个地方笼罩在春天的阳光之下。
「在冢前说起娘亲的时候,总是会吹起这样的风。我成年的那一天,娘亲消失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父亲对我说,如果思念娘亲就到冢前,娘亲一定听得见我的声音。」
田村麻吕忘了想说什么,仰望著阿弖流为。或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过错愕,阿弖流为露出了苦笑。
「不相信也无妨。不过,我希望你记住,荒胫巾神是虾夷的母亲,也是我的娘亲。」
田村麻吕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转向冢石。虾夷人信仰、祈祷的荒胫巾神是什么样的神明,他不太明白。都城寺院林立,佛教广为流行,人民都以佛像为寄托;像荒胫巾神这种没有偶像的自然信仰,住在宫里的人大概会笑它过时吧!
「──我不知道你的娘亲是否真是荒胫巾神,不过我知道祂对你而言很重要。」
在笔直凝视的前方摇曳的荒胫巾神之花。
同时也是虾夷祖先灵魂的美丽圣花。
促成自己与阿弖流为结识的花朵。
「再说,我不希望这么美的花朵被人践踏。」
阿弖流为吐了口气,温暖的手掌再次覆盖了田村麻吕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