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三尊 悲叹的天空

虾夷人虽已王化,还是有心怀叛意之人,最好别让对方知道自己是陆奥镇守将军的儿子。

  「你是将军的儿子?」

  然而,田村麻吕的算盘是白打了。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披著田村麻吕从未见过的动物毛皮,背著装了箭的竹筒,腰间悬著一把刀;他手上的弓很大,箭术想必颇为高明。与他格格不入的白色贝壳项炼吸引了田村麻吕的目光。仔细一看,他的背后还有两、三个同伴;搞不好其实更多,只是被雾气遮住了而已。

  「你的随从到哪儿去了?迷路了吗?」

  见田村麻吕没有回答,他又继续追问。口气虽然粗鲁,但似乎是在担心田村麻吕。

  「因为起雾而走散了。」

  犹豫过后,田村麻吕如此回答。只见虾夷年轻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表示要送他到森林出口。然而,田村麻吕不知道可否信任他,不敢上马。是不是该逃走比较好?这样的戒心让他浑身僵硬。虾夷年轻人察觉了,面露苦笑,浓眉悍面露出的笑容有股意外的亲和力。

  「别怕,我不会攻击小孩。」

  「我、我才不是小孩!」

  听了年轻人的话语,田村麻吕忍不住忿忿不平地反驳。哦?年轻人睁大了眼睛,思索片刻之后,下马走到田村麻吕身边。他的粗壮手臂和高大体格令田村麻吕哑然失声。只怕连都城的近卫兵都没有他如此强壮。

  「那就这么办吧!」

  田村麻吕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一阵紧张;只见年轻人一脸爱怜地摘下了脚边的花朵。

  「这是荒胫巾神之花,也是我们祖先的灵魂。我的故乡也开了很多这种花,传说对它立下的誓言一定会实现。对这种花立誓,就等于对神明立誓。」

  年轻人如此说明,将摘下的花朵拿到自己面前,闭上了眼睛。

  「我一定会送你到森林出口。」

  年轻人彷佛在对著花朵诉说一般,并将它递给田村麻吕。

  「这样你肯相信了吗?」

  田村麻吕从未听过这种传说。但用僵硬动作接过的花朵似乎带有一股神圣的氛围。

  虽然身在雾中,替田村麻吕带路的年轻人却像是行走于自家庭院一样自信满满地策马前进,强而有力的步伐让人感受到没有道路就自行开拓的意志。田村麻吕望著他那结实的背部,暗忖他是不是哪个知名的族长;但要说他是族长,似乎又太过年轻了。这样的人如果肯协助父亲,或许父亲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从前我还叫阿弖良的时候,曾经在山里迷路;当时我的朋友也和我在一块,可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最后父亲来接我们,才能平安无事。」

  路上,年轻人对田村麻吕提起了这段往事。

  「虾夷人也会迷路?」

  田村麻吕天真地问道,年轻人面露苦笑。

  「当时我还是个小孩。再说,那大概是我小看山神的惩罚吧!」

  他说的山神就是刚才提到的荒胫巾神吗?听说那是虾夷人信仰的神明。

  「你并不害怕虾夷人。」

  年轻人突然如此说道,并将视线转向田村麻吕。

  「身为西方人,刚才那番戒心是理所当然的。不过,那并非不理性的恐惧。」

  「那当然。」

  田村麻吕脱口而出,又连忙闭上嘴巴。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下去。

  「我跟嶋足学过射箭。虾夷人很会射箭,也很会骑马,尤其擅长走山路,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来到多贺城以后,也有很多对我很好的虾夷人。父亲大人确实是以陆奥镇守将军的身分赴任,可是他与虾夷无冤无仇。我认为我们该学习彼此的长处。只有傻子才会打没有意义的仗。」

  听了最后那句语气强烈的话语,年轻人惊讶地瞪大眼睛。这番话并不是谎言,而是田村麻吕的肺腑之言。他常在想,能不能别用武力压制,而是互相融合?当然,他也知道有怀柔这种方法,但他追求的是更加了解彼此的做法。

  「听说虾夷出好马,今天我原本打算去看的……」

  田村麻吕想起自己的不中用,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年轻人察觉,微微地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这个问题,田村麻吕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反正对方已经知道他是将军之子,隐瞒名字也没有意义了。

  「田村麻吕。」

  「是吗?田村麻吕啊!」

  年轻人似乎很高兴,继续策马前行。

  不久后,森林的出口映入了眼帘;年轻人停下了马,要田村麻吕自行离开。

  「请问……」

  田村麻吕道过谢,策马走了几步以后,忍不住掉转马头。

  「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的名字吗?」

  他问道,年轻人露出了苦笑。

  「阿弖流为。」

  「欸,呰麻吕,你认识一个叫做阿弖流为的男人吗?」

  和阿弖流为相识的隔天,田村麻吕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身为附近村落村长的伊治呰麻吕已经归顺朝廷,奉命统治这一带。他很欣赏不畏惧虾夷人的田村麻吕,向来格外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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