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结果,后来也只是同样的争论持续上演而已。讨论到最后,分成了投靠荒胫巾神、等待国之常立神出面,以及立即严惩荒胫巾神三派。」
不情不愿地离开大主神社的良彦送穗乃香回家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数小时后,大国主神就像是走进自家厨房似地打开良彦的房门,一面喊累,一面坐到床上。
「提醒一下,这里不是祢家。」
回家以后,不知道该如何宣泄满腔郁闷,只能上网打发时间的良彦对大模大样的大国主神投以傻眼的视线。
「我知道,可是每个地方气氛都很差,而且又和岳父撞个正著,我的安闲之地只剩这里了……」
话一说完,大国主神便往床铺躺了下来。祂看起来真的很疲倦,良彦原本想埋怨祂几句,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须佐之男命说了什么?」
「还是那句老话,三贵子的意思是静待国之常立神出面,就这样。我倒觉得只是浪费时间。」
「关于黄金呢?」
「目前什么也没说……」
沉默笼罩了房间。大国主神连忙缓颊:
「不过,须佐之男命并不是不担心黄金老爷。」
在大天宫听了那番话以后,良彦心中对于黄金的焦躁感虽然减缓了几分,但并未完全平息。同时,他的心中产生了些许怀疑。
「欸!」
良彦依然望著电脑画面,喃喃说道:
「大国主神,祢知道黄金是金龙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国主神给了肯定的答案。
「嗯……我知道。祂是国之常立神的眷属,是金龙,是金神,是方位神,也是名为黄金的狐神。」
「祂那么毛茸茸的,居然是一条龙。」
「嗯。哎,不过,我也没看过龙形的黄金老爷。还是狐狸比较好,可爱多了。」
良彦放开滑鼠,仰望天花板。
「可是,我不认为那家伙会想引发『大改建』。」
就良彦所知,黄金已经在大主神社的四石社隐居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他当上差使以后才频繁外出,并对文明利器与食物产生强烈的兴趣。黄金有时确实会严厉批评疏于奉祀神明的人类,但应该不至于因此认为该把人类扫荡殆尽。
「嗯,我也这么想。不必理会那些说祂和荒胫巾神是同伙的家伙。」
听大国主神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良彦松了口气。
「顺道一提,说那种话的神明同样在怀疑我。我会在这个时期率先赶来,也是为了避嫌。因为我也能够了解荒胫巾神的心情。」
良彦忍不住将视线转向床上的祂。了解想引发「大改建」的神明的心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良彦不解其意,沉默下来;大国主神察觉了,坐起上半身。
「不,我说的『了解祂的心情』不是那个意思。」
「没想到祢是这种神……」
「就跟你说不是了嘛!欸,说穿了,虾夷和朝廷的战争其实就是另一种『禅让』。听到这个字眼,有没有想起什么?」
「『禅让』……就是你的……」
「对,身为国津神的我将国家禅让给身为天津神的天照太御神──派来的建御雷之男神与经津主神。所以我不能继续窝在出云。要是把谋反的大帽子扣到我头上,我可受不了。」
大国主神在床上重新坐好,短叹一声。所以祂才在这个时期大老远赶到京都来啊?良彦总算明白了。
「我们的『禅让』是两边的头头说好的,没有流多余的血,但朝廷和虾夷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当时神明之间没有沟通过吗?」
「应该有。不过当时荒胫巾神对于虾夷的感情已经很强烈了。不知道祂为何那么偏袒虾夷?黄金老爷应该也劝过祂不少次。再说,奈良时代到平安时代,距离现在没多久,对吧?当时神与人的分界已经相当明确了,不像我那时候那样,只要神明之间说好就行了。更何况不过分干涉凡人是神明的规矩。」
奈良时代和平安时代距离现在没多久──良彦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不过,与大国主神禅让的时代确实大不相同。当时是被人类称为「神代」的神话时代。
「明明不能干涉,荒胫巾神却偏袒虾夷?」
「对。」
「这样不行吧!」
「嗯,不行。所以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放任祂那么做?再说,虾夷并不是被驱逐;虽然被迫离乡背井,最后还是有一群人回到了东北,对奥州的发展做出了不少贡献。当然,也有人死于战争就是了。」
「那荒胫巾神在气什么?」
良彦皱起眉头。当然,爱护的子民受到伤害,被逐出故乡,祂为此愤怒的心情良彦能够明白,但越是了解详情,良彦越是感到疑惑:这真的有严重到需要「大改建」的地步吗?更何况荒胫巾神是奉命守护东方的「神」,从全体人类的角度来看,虾夷与朝廷的战争并不见得尽是坏处。
「听建御雷之男神的说法,祂的情感起伏变得很大,思想也变得很极端。随著时间经过,或许会恢复正常,所以建御雷之男神才会说要等国之常立神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