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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香矢的笑容意外地开朗。
「当然啊!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都是情同手足。」
「虽然很近,难免还是会寂寞嘛!」
女人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她们看得出香矢心中的五味杂陈。香矢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或许是摆给前来接人的姊姊夫妇看的。
「吕古麻是个乖孩子,一定能够处得很好的。」
香矢的小姑对故作坚强的香矢说道。
「是啊!如果想他,去看他就行了。」
「那是你姊姊家,没什么好担心的。」
香矢一一点头回应,笑容满面地道谢,甚至还说把孩子送到姊姊家反倒比较安心。
吕古麻跟著姊姊夫妇平安出发以后,吕古麻的哥哥邀请一脸落寞的阿弖良到家里过夜,因为他认为这么做可以排遣阿弖良的寂寞。阿弖良点了点头,掩饰脸上的泪水与鼻涕。
「你什么话都没说。」
就在音羽望著强颜欢笑的孩子们的背影时,香矢对她喃喃说道。
「虽然你的话本来就不多。」
说著,香矢面露苦笑;音羽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歪头纳闷。
「你为什么在笑?」
「咦?」
「吕古麻走了,我觉得很寂寞。」
音羽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感受。是儿子的知心好友,同时也是「我们的孩子」之一的吕古麻离开这个村落,岂能平心静气?
「我、我也很寂寞啊!那孩子可是我生的啊!」
香矢湿了眼眶。
「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他留在身边!可是……可是……」
音羽并没有责怪香矢之意。香矢的丈夫生了病,行动不便;姊姊怀不上孩子,香矢一直很同情;而姊姊夫妇从以前就很喜欢元气十足的吕古麻。这是在因缘际会之下成就的缘分。重情重义的她怎么可能自愿送走自己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没哭?悲伤的时候不都会哭吗?」
音羽说道,香矢面露愠色,眨了眨眼,眼泪终于滑落脸颊。
「有时候在大家面前,必须强颜欢笑……」
香矢再也忍耐不住,皱起脸庞,将身子倚向音羽。音羽就像安抚婴儿一般,抱住她的背。和体温一起传来的感情让音羽分外心酸。
原来也有这样的别离啊!难以承受的苦涩在胸口蔓延开来。
隔年,南边的某个村落又落入西军之手。正确地说,是在西军的劝说之下归顺了。西方的大和人接触依靠狩猎与采集维生的东方居民,是在马火衣的祖父及曾祖父仍然在世的时代;当时有不少人赞同他们提出的农法与维持治安的方法,离开故乡,移居西方;也有人获得西方之王的认可,成为地方首长,统辖周边的村落。音羽居住的村落倾向于维持现在的生活,并未接受西方的邀约;但随著时代更迭,村民的意见开始出现分歧。西方的国家丰饶富庶,充满从未见过的工具和食物,可以过上远比现在优渥的生活──也有人对这样的传闻怀抱著梦想。面对村落的意志开始动摇的状况,已经完全适应村落生活与人类生态的音羽萌生一股危机感。西方并非尽是善类,其中也有以武力威逼,引发纷争,伤害东方居民之辈。精灵曾向祂报告,西方居民砍伐归顺村落的森林,夷为农田;当时祂也听见了失去住处的动物结群迁徙的脚步声。
「西方的兄弟,能否请祢制止那边的人,别再让他们扰乱东方的人民与大地?」
某一天,音羽再也按捺不住,向西方的金龙提出这个要求。
「祢在说什么?东方的兄弟,我们不能干涉人类。若是有对神明不敬的行为另当别论,人类之间的争斗没有我们插手的余地。」
西方的兄弟一如平时,毅然而然地拒绝了音羽的要求。
音羽也知道自己不该偏袒东方的人民。人类为了存活而发展文明,绝非该受谴责之事;若不适度容许,人口便无法增加。而对于神明而言,人类不分东西,无论谁侵略谁,都与神明无关。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到夜里,音羽便会这么想。这也是出于对主人的忠诚心。祂不只一次地下定决心,要和人类保持距离,以东方守护者的身分静观事态的变化;然而,一旦天色变亮,早晨来临,见了马火衣、阿弖良与香矢等人,祂便又改变主意,再留一天。一起打造瓮与餐具,一起捡树果,帮忙切肉宰鱼、修缮房屋,轮流照料老人,斥责彼此恶作剧的孩子。村里有小孩病逝的时候,祂痛彻心肺;有婴儿出生的时候,祂喜不自胜。整个村落对祂而言,就像是一个大家族。
──即使如此,祂依然得选择分离。
隔年,阿弖良平安迎接了成年礼,马火衣和音羽替他取了个新名字。按照习俗,原本该由村长阿字加取名,但阿弖良本人表示希望由父母替他取名,而阿字加也同意了。阿弖良从马火衣手中正式继承那天偷偷带走的刀,成为可以打猎也可以作战的男子汉。当天彻夜宴饮,直到天色将明,大家才醉得不省人事,沉沉睡去。
「马火衣,我有话要跟你说。」
音羽静静地对以夜空为下酒菜离群独饮的丈夫说道。
那是个有著美丽星空的夏夜。
黑龙要舍弃音羽的身分,只能趁现在。祂有种感觉,若是错过今天,或许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怎么了?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