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三尊 世事多变,唯神不变

昭和初年废寺,大概是经由寺方人士或古董商而来到我们寺院里。」

  信定从盒里拿出一卷挂轴,小心翼翼地摊开。虽然有些部位被虫蛀坏了,但仍可看出是用厚实色调绘成的曼陀罗。见状,孝太郎随即察觉了。

  「……八幡大神?」

  密宗的曼陀罗画的是以大日如来为首的佛像,内行人可以从构图、头发及服装分辨出来。然而,信定摊开的曼陀罗上方中央是手持锡杖的僧形八幡大神,左右是比卖神,中间与下方两侧则是四尊束带装男神,除此之外,还简单地画了奉祀各神的建筑物。从延伸于中央的参道判断,上方的三尊神代表的应该是奉祀于本殿的神明,或许是以特定神社为本画成的曼陀罗。不过,论画作本身的水准,似乎是鱼鸟画比较高。或许这是初期的作品。

  「这也是清庆的画作吧?」

  由于名字与佛祖并列是大不敬,所以佛画通常不会记载作者的名字。这幅曼陀罗同样不见落款。

  「嗯,好像是。听说本来是供奉在某间寺社,后来清庆发现流落到古董商手里又把它买回来。这幅画后来成了他的遗物,可见他很珍惜。」

  能够完好无缺地保存下来简直是奇迹——信定父亲所说的这句话并不夸张。无论是画纸的保存状态,或是神佛习合的曼陀罗以个人遗物的形式留存下来。

  孝太郎重新检视盒里的每一幅画。生气蓬勃地在水里游泳的鱼画,共有十七幅;在天空中展翅翱翔,或在树梢上嬉戏的可爱小鸟、鸽子画,共有十五幅;猴子或鹿等山里的动物画,共有八幅。不过,每种都有四、五幅形状画得歪七扭八,或是该相连的线条不连贯、颜色涂出了轮廓线等等。有别于曼陀罗那种技法上的不成熟,又是另一种粗糙感。

  「还有更惊人的。」

  在孝太郎比较连鳞片都逐一描绘的细腻黑鲫画与另一幅活像草稿的不成熟画作时,信定拿起盒底的几张画纸给他看。这些画比刚才的更加糟糕,线条越画越细,变得断断续续,空白处多,笔法紊乱,远近感也没抓好,只能勉强分辨出是鸟或鱼。

  「……这些画……难道起先是从这种涂鸦水准慢慢进步的吗……?」

  孝太郎将空白处多、线条越画越细的画作,与线条不连贯、颜色涂到轮廓线外的画作,以及无可挑剔的美丽画作并排在一起,看起来有种循序渐进感。

  「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年,画技才变得这么精湛?如果他拿出真本事,搞不好连若冲都比不上他。」

  信定喝着茶杯里剩余的茶,继续说道:

  「好,问题来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机智问答,孝太郎乖乖地抬起头。

  「刚才也说过,我爸看了这些画以后,认为这么美的东西应该让更多人欣赏才对,就说要在我们寺院里展览,时间大约是在两个礼拜后。」

  神社和寺院公开展览收藏的宝物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除了让民众了解现存的文物以外,展览时收取的入场费也不容小觑。只不过,将宝物放在自家寺社里保管所费不赀,到头来往往还是亏损。

  「很好啊。不过这不是有名的画师,入场观众的人数或许无法期待就是了。这个地方又比较难找,不好好宣传——」

  孝太郎提出了现实层面的问题,信定却摇头否定。

  「比起来客数多寡,我更在意的是这个。」

  他指着那幅涂鸦般的画作,板起脸来说道:

  「你觉得这种得用猜的才知道在画什么的画,也该展览吗?」

  「……什么意思?」

  「你想想,如果这是加纳清庆在画技进步之前画下的作品,不就等于是他不堪回首的过去吗?」

  信定一脸担心地压低声音,孝太郎对他投以五味杂陈的眼神。这个和尚到底在说什么?

  「不,我知道一般人看画的时候不会这样想,顶多只会觉得:『啊,他的画技进步真多。』可是,这对本人来说根本是拷问啊。设身处地想想就知道了。」

  「……嗯,不过本人已经过世了啊。」

  「本人不在人世,不代表做什么都行吧!」

  孝太郎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指抵住太阳穴。若要这么说,他每天早上在佛祖面前诵读的经文也是佛祖死后才写成的,那就没关系吗?本人应该也很疑惑吧。

  「若要展览,挑那幅曼陀罗和其他画得漂亮的就够了吧?如果只是颜色涂到线外倒也罢了,这些线条很细的笔触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清庆的作品。搞不好掺杂了别人的画作。」

  「……有道理。」

  信定点头赞同。或许他找自己来,就是为了判断这件事。

  「……不过,我个人倒是希望这个能让更多人看见。」

  说着,信定从盒底拿出一幅画。

  「可是这么做又怕到时候要是只选漂亮的作品展览,画技水准有落差会显得很奇怪。」

  看见信定小心翼翼地摊开的画纸之后,孝太郎终于能够体会这对父子想展览这些作品的心情了。

  三

  从绘画大赛到喂食动物大赛,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西斜。良彦将画集交给八幡大神保管,打道回府。虽然可以走参道下山,但他莫名疲惫,加上黄金想坐缆车,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付两百圆去搭缆车。

  「话说回来,如果那幅荣俊的肖像真是八幡大神所画的,那祂现在的画技只有遗憾两字可以总结。」

  缆车站正好隔着本殿与表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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