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差使和狸猫们完全不理睬金长大明神,径自说下去。
「从前,岩田家有个一板一眼的祖先,留下很多很古老、很古老的书籍,里头有好多珍贵的故事书,但是在空袭的时候全都烧掉了。所以岩田爷爷的父母就把他们还记得的民间故事说给他听,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金长狸的故事,是代代相传下来的。」
据说那位担任说故事志工的岩田先生,每次说金长狸的故事之前,都会先说这段往事当作开场白。阿园大概是因为一听再听,不知不觉间便记住了。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呢……」
鹰把前脚放在额头上,仰望天空,试着回想。周围狸猫也跟着盘起手臂或用前脚抵着太阳穴,有的仰头、有的垂首,纷纷陷入思索。唯有金长大明神不发一语,视线垂落地面,在心底祈祷鹰别想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
鹰突然叫道。一只装出思索模样但其实睡着了的狸猫,吓得身子猛然一震。
「《大和屋金长传》!是《大和屋金长传》,差使兄!」
明明近在咫尺,鹰却扯开嗓门大声嚷嚷,良彦忍不住往后仰。
「《大和屋金长传》……?」
「三本松阿园就是在那本书里登场!」
看着鹰有着十足把握的表情,良彦越发不解,歪头纳闷。金长大明神望着良彦,暗自抱住比他更加发疼的脑袋。
●
大和屋的后侧是用来晾桶子和染线的晒晾场,通风良好。由于这个地方只有家人或布匠才会进来,天气好的时候,通常会打开面向晒晾场的纸门,让屋里通风。金长的窝所在的土仓离这里很近,因此它常跑来。奶娘和茂右卫门的妻子忙碌的时候,它便和婴儿一起在缘廊上悠闲地晒太阳。
那一天也一样,正好有客人上门,茂右卫门的妻子和奶娘都离开,留下金长独自照料婴儿。说归说,婴儿的脖子才刚长硬,还不能自己动,只是在铺好的棉被上开心地手舞足蹈,吸吮木制的玩具。
然而,和平的时间并未如往常那般持续下去。
不速之客的声音和气味,让金长迅速地抬起头来,撑起趴着的身体。不知是从哪儿跑进来的,一只肋骨突出的黑毛野狗从染坊的方向缓缓走过来。它虽然瘦,身体却有金长的两倍大,大概是因为肚子饿了,不断流着口水。
别过来。
金长龇牙咧嘴,发出威吓声瞪着野狗。无力抵抗的婴儿是野狗的最佳猎物。然而,野狗虽然因为金长的威吓停步,却又因为无法抗拒饥饿,再度朝着这边走来。金长下了缘廊,主动迎击,慢慢缩短与野狗之间的距离。必须把野狗从婴儿身边引开,最好的方法就是由自己来当诱饵。奶娘和茂右卫门的妻子应该很快会回来。虽然对手比自己庞大,但危险的时候,只要逃进野狗钻不进去的洞里或地板底下就行了——金长如此盘算,继续发出威吓声。野狗对于毫无退却之意的金长似乎也感到焦躁,露齿低吼。它的体毛多有脱落,身上带伤,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但金长不能退缩。身为保姆,它必须保护婴儿。
双方隔着些许距离怒目相视,好一阵子没有动静。它们瞪大双眼,用爪子抓住地面窥探情况,随时准备扑向对方。
此时,一阵风吹来,立在一旁的小洗衣盆「咚」一声倒下来。
同时,金长咬向对手的咽喉。
然而,野狗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并用前脚给予金长强烈的一击。金长被扯下的毛在阳光之中飞散。金长不甘示弱,咬向野狗的胸口,却被对方立刻甩开,摔到地面上。正面交锋果然没有胜算——金长如此寻思,瞥了土仓的方向一眼,打算将野狗引出去。只要钻进土仓旁的洞里,野狗就无法追来了。不过,这么做婴儿便会落单,不要紧吗?一瞬间的思索让金长变得毫无防备,而野狗并未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后脚窜过一阵锐利的痛楚,金长不禁哀叫一声。野狗的利牙深深地插进腿部,金长被野狗咬起来,用力一扔,撞上晒晾台的垫脚石。疼痛和冲击让它喘不过气,在逐渐朦胧的意识中,逼近的野狗牙齿看起来格外白皙。
它不吃婴儿了,要改吃自己吗?
不知何故,金长极为冷静地如此暗想。
不过,这样也好。
如果这样可以填饱它肚皮的话。
拜托,放过那个孩子吧。
否则金长不知道该如何向茂右卫门谢罪。
不知道该怎么向那些疼爱自己的人请求原谅——
在逐渐淡去的意识中,金长感受着野狗呼出的热气,隐隐约约听见某人的尖叫声。
「金长!金长,振作点!」
熟悉的声音传来,金长微微地睁开眼睛。自己似乎还留有一口气,但是脚完全使不上力,全身像在燃烧一般滚烫。晚了几秒以后,它才察觉那是强烈的疼痛。
「脚伤得很严重,几乎快被扯断了……喂,拿手巾过来!」
有人答应,是女性的声音,大概是茂右卫门的妻子。或许刚才的尖叫声也是她发出来的。模糊视野的焦点总算对上了,金长看到人类的脚。总是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蓝色夹脚带草鞋——是茂右卫门的。
「那只臭野狗!下次让我看到,我就扒了它的皮!」
从某处跑来的肮脏草鞋停在眼前,夹脚带有多次重新接续的痕迹,是伊平。
「喂,茂右卫门!金长的情况怎么样?」
「好像还有意识,但我也不清楚。它伤得很重……万吉!不好意思,请你跑一趟松冈医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