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一尊 稻草人眼中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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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彦战战兢兢地询问。倘若眼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稻草人,他就成了和稻草人说话的笑话。

  「——我是不是久延毗古命……从尔以此名称呼的那一刻起,这个木棒与布结合而成的物体便有了这个名字。」

  眼前的稻草人慢了一拍才如此回答。虽然声音听起来很清晰,但是画上的嘴巴并没有动。不只如此,良彦感受到一股麻烦的气息。刚才那个问题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吧?

  「然而,尔可曾想过,倘若我以『久延毗古命』自称,那么『木棒』与『布』之名又到何处去?」

  问题的答案换来另一个问题,良彦目瞪口呆地回望稻草人那双阴森森的黑眼珠。在他的人生中,从未如此深入思考过木棒与布的问题。

  「哎呀呀,久延毗古命又在说这种艰涩难懂的话,真伤脑筋。」

  一道低沉粗犷却悠哉的声音从地面传来,良彦循声望去,只见不知几时间,稻草人的脚边出现一只良彦得用双手才抱得动的大蟾蜍。分不清是褐色还是深绿色的背上有好几个疣,肚子则是白色的,一双黄色大眼骨碌碌地转动着,瞳孔呈现细长的形状。

  「蟾蜍……好大只喔。」

  良彦诚实地说出感想。他并不讨厌两生类,但见到这只大蟾蜍,身体还是不禁僵硬了一瞬间。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哎呀,两位就是方位神老爷和差使兄吧?」

  在良彦的注意力被巨大蟾蜍吸引的时候,上空传来这道声音,随即有个东西无声无息地降落。

  「欢迎来到久延毗古命的神社!」

  用着与蟾蜍成对比的轻快声音说话的,是一只体长约四十公分、身体圆滚滚的猫头鹰,一派老练地停在稻草人的手臂上。

  「诚如所见,久延毗古命是稻草人。虽然《古事记》中记载祂不能行走,但其实在神社境内、田地里和田间小路是可以稍微走动的。只不过祂最近通常杵在境内,大小事情都是由身为眷属的我——富久和蟾蜍谣代劳。」

  众人转移阵地,来到避人耳目的竹林之中。富久依然停在久延毗古命的左臂上,一面拍动褐、白色羽毛混杂的翅膀,一面滔滔不绝地说明。

  「我有时也会化成人形,不过能够走动的地点依然有限,因此不常外出。」

  久延毗古命自己也接在富久之后说道。

  「况且,越是维持人形,我便越是忍不住思考凡人与神明之间的界线。凡人是仿照神明的模样创造,神明化为『人形』,带有什么涵义?」

  「啊啊啊,现在别想那些复杂的问题!」

  良彦连忙阻止久延毗古命陷入沉思。复杂的问题等祂一神独处时再慢慢想吧。

  「原来不只蛭儿大神,久延毗古命也不能走路啊……我的右膝也有伤,不能走路应该很不方便吧?」

  「哦?右膝?」

  「打棒球受的伤。」

  良彦耸了耸肩。现在遇上天气不好或走了许多路的日子,右膝依然会发疼。

  「还有,这只蟾蜍叫做谣……?向大国主神介绍久延毗古命的,该不会就是……」

  「哦、哦,差使兄知道吗?没错,我正是那只蟾蜍,因为这段缘分而成为久延毗古命的眷属。」

  坐在久延毗古命右臂上的谣张开大口,予以肯定。用低沉的声音缓慢说话似乎是祂的特征。和羽毛丰满的富久相比,祂的外貌免不了给人一种两生类的难以亲近感,但习惯以后,便会察觉祂的表情其实颇为丰富。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大国主神家族……」

  良彦暗自嘀咕。即使不是血亲,和祂有关联的神明及动物很多,或许就广义上而言,连久延毗古命都是家族之一。

  「能让差使兄记住,实在太荣幸了。容我献丑一曲,表达感谢之意。」

  话才说完,谣的喉咙下方便随之鼓起。下一瞬间,祂用低空飞行般的低音唱起歌来。

  「一二三,爹娘来示范;

  四五六,孩子照样学——」

  即使是在春光照射的竹林中这等舒爽宜人的环境,谣那低沉又如摩擦枯叶般的嘶哑嗓音,以及虽不到五音不全却微妙走音的歌声,依然带来了极端的不适感。相较之下,那种毫无技巧、只会嘶吼的歌唱方式还要来得好上一点。

  「谣!别唱了!」

  在谣意气风发地一展抖音技巧时,听得浑身打颤的富久如此大叫,随即翩然飞起、盘旋一圈,给了谣强烈的一踢,又立刻回到久延毗古命的左臂上。

  「抱歉,方位神老爷、差使兄。谣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音痴,以吟游诗人自居,传唱各个时代的故事。」

  「没、没有自知之明的音痴是吟游诗人,好厉害……」

  良彦轻轻地抚摸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看富久的反应,谣应该被数落过不少次,但依然没有自知之明,就某种意义而言,或许是天下无敌。

  「让我唱完嘛,〈田歌〉是我最拿手的曲子。」

  谣险些被踢落久延毗古命的右臂,好不容易才用前脚抓住。

  「是啊,富久,让祂唱又有何妨?顶多是小鸟会头晕掉下来而已。」

  「久延毗古命,那可是命案啊。」

  久延毗古命和富久挖苦起来毫不留情,但是,谣似乎不以为意,看来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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