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四尊 湛蓝的满月

br />   「荒魂无法重新创造,不过,只要荒魂与和魂齐聚,就能让月读命恢复原状。可是,祢并没有这么做。」

  良彦知道须佐之男命静静地倒抽一口气。他甩开缠绕全身的静电,挺直腰杆。

  「……祢不想与荒魂、和魂齐备的哥哥重逢,是有理由的吧?」

  须佐之男命文风不动,视线亦是一动也不动,笔直地凝视著良彦。

  「大国主神把高天原发生的事告诉我了。得知妻女已死,自暴自弃的月读命犯下的罪行,以及祢替祂顶罪的事。这些事别说凡人,连绝大多数的神明都不知情……不过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祢为何甘愿替月读命顶罪?即使是为了兄弟,背负污名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事。」

  良彦咬紧牙关对抗恐惧,望著原本不敢直视的须佐之男命的双眼。

  「对祢而言,替月读命顶罪,将哥哥失去荒魂后的模样烙印眼底,照顾行动不便的祂──才是赎罪吧?」

  睁大的碧眼一瞬间动摇了。

  「替从月亮下凡的月读命妻女引路的……就是祢吧?」

  此时,须佐之男命的脑中,被锁链层层封锁的记忆掀开沉重的盖子。

  月读命企图窃占高天原的谣言流传开来以后,月读命便立刻去找须佐之男命商议。再这样下去,自己最珍视的家人或许也会受到危害。该怎么做,才能保护正值可爱期的孩子及深爱的妻子?该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既然是无凭无据的谣言,坦然以对就好。」

  「不过,对方是一群无风也能起浪之徒。单我一神倒还好,若是等到妻女出事以后再思量对策,可就太迟了。」

  月读命的妻女,须佐之男命也熟识。笑口常开的妻子、遗传了父亲的聪明伶俐的公主,是值得哥哥全心爱护的家人。

  「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能让祂们避避风头?」

  回答哥哥这个问题时是什么心情,须佐之男命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那么凡间如何?」

  当时,愚蠢的祂毫无心机地提出这个主意,还自以为是一条绝妙好计。

  「若是留在日本,难保不会被找到;但若是前往大陆,对方要下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为了安全起见,将嫂嫂与侄女变为凡人后再下放凡间,就更不容易被发现。兄长也可以在夜之国保佑祂们。」

  听了弟弟的提议,哥哥喜形于色,立刻大赞这是条妙计。

  「不愧是我的弟弟。」月读命开心地笑道。

  这让须佐之男命感到万分荣耀。

  「这样的安排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去接祢们回来。在那之前,就把月亮当成我,细数日子吧。纵使躯体化为凡人,待回到夜之国以后,再让祢们登仙即可。」

  送走妻女的那一天,从地上看见的月亮是蓝得宛若能净化一切、美得令人泫然欲泣的满月。

  「当湛蓝色的满月升起时,便是再相聚之时。」

  月读命与妻子之间的约定,须佐之男命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拜托祢了,贤弟。」

  自告奋勇担任向导的须佐之男命,领著哥哥的妻女下凡。

  完全没料到那竟是一条通往悲剧的道路──

  后来,时光流逝,孤独与寂寞改变了哥哥,削弱祂的力量,月读命再也无法追踪妻女的行迹。祂并未责怪须佐之男命,但这让须佐之男命更为自责。一想到高天原发生的事乃是起因于自己,替哥哥顶罪便成了理所当然的发展。纵使这么做,又能承担多少哥哥的悲恸?须佐之男命只能哀叹自己的无力。

  须佐之男命将牙根咬得吱吱作响。祂的脚掌使上了力,硬生生撑起摇晃的膝盖。想忘也忘不了的记忆,以惹人厌的温度重新播放。

  「……兄长将记忆与力量封入荒魂中,是因为祂斩杀了大气都比卖神。」

  须佐之男命轻声说道,吐出沉淀已久的热气。闻言,良彦倒抽一口气。

  「祂害怕自己又被恨意与冲动侵袭,再次铸下大错,所以自愿分离出荒魂……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

  巨大的手掌抚摸著在胸前摇晃的湛蓝色勾玉。

  「空虚,只有空虚。到头来,我这双手没能保护任何一个人。就连我曾经立誓,即使必须与数亿人为敌,也要站在同一阵线的兄长也一样……」

  须佐之男命缩起厚实的背,单手摀著脸。

  「……然而,同时……我却有些欢喜。」

  彷佛有一道冻结声响起。听了从须佐之男命的嘴唇吐出的话语,良彦不禁皱起眉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从摀住脸庞的手指间露出来的,是沉入黄昏的笑容。

  「保管荒魂,照顾只剩和魂、状态不安定的兄长,给予我绝佳的忏悔时间。」

  须佐之男命缓缓地撑起身子,再次望向良彦。

  「差使,如你所言,荒魂在我手上,我却不归还,是为了我自己。这不过是愚神须佐之男命在自欺欺人,以为代行兄长职务,便能获得原谅!」

  在金红色的夕阳照耀下,神社境内的树木拉长影子,须佐之男命那双散发著淡淡光芒的眼睛看起来好似在哭泣。

  「如何?揭穿真相,你满意了吗?说中事实,你开心了吗?差使,你这么做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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