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三尊 谎言与罪行

  一

  天底下竟有如此绝望之事?

  月读命已经分不清嘴角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而微微颤抖,只感觉到全身上下的血液几乎为之逆流的冲动从腹部底下冒上来。因为嘶吼过度而沙哑的喉咙,仍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想迎回妻女?事到如今,祢还在说什么?」

  虽然在弟弟的协助下顺利进入高天原,但是尚未见到姊姊大日孁女神,就被环绕在祂身边的信奉者逮个正著。戴著猿、鸟等面具的祂们,是远在月读命现世之前便已诞生的知名天津神。信奉者只是表面上的假象,其实祂们掌握了高天原的实权,将大日孁女神当成傀儡操纵。

  「安排妻女远走他乡的,不就是月读兄祢自己吗?」

  戴著鹿面具的神,语带嘲笑地说道。月读命察觉身旁弟弟的脸色黯淡下来,便更加大声地说道:

  「没错,但那是为了防止妻女遭受池鱼之殃,是为了让祢们明白我是独自治理夜之国,没有任何战力,也没有后盾!」

  月读命企图窃据高天原的谣言,不知是几时开始流传的。起先,月读命只觉得可笑,完全不当一回事;但后来情况越演越烈,天上只须一神的偏激思想蔓延于众神之间。就在月读命盘算著该与姊姊好好谈一谈的时候,祂察觉有股势力正企图扳倒自己。对于摄政高天原的祂们而言,身为大日孁女神的弟弟且聪颖过人的月读命,同样是眼中钉。

  再这样下去,或许连心爱的家人也会受害。

  如此暗忖的月读命安排妻女远走他乡,远离居住的宫殿。祂有自信能从天上保佑妻女。然而,独自一神度过的日子,带给月读命超乎想像的寂寞与痛苦。祂既不能向温柔的妻子吐苦水,也不能从孩子的可爱笑容寻求慰藉。祂曾想过对姊姊说出一切,但高天原戒备森严,莫说要进入,连要通报住在最深处宫殿的姊姊都办不到。

  「姊姊一定不知情。」

  月读命唯一可以商量的对象,便是弟弟须佐之男命。

  「倘若知情,绝不会放任祂们胡作非为。」

  近来,大日孁女神被当成一块名为伊耶那岐神之女的活招牌。祂在隔绝外界的地方生活,想必对一切一无所知。

  「兄长,事到如此,我们去找父亲商量吧,祂们实在太过分了。」

  「不,贤弟,不能这么做。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无法解决,父亲会对我失望的。」

  只要继续忍耐,其他人见状,一定会转达真相──月读命如此相信而忍耐许久。久而久之,祂身心俱疲,不再注重仪容,感应妻女的存在成为祂唯一的寄托。

  然而,从某个时刻开始,祂再也感应不到妻女了。

  任凭祂如何从云层间定睛凝视、竖耳细听,都无法捕捉妻女的存在。怎么会感应不到自己的家人?祂难以置信,每天持续寻找。

  「我们从未如此要求,是尔自个儿要安排祂们离开。想接祂们回来就请便吧。」

  信奉者们以袖子掩口,嗤嗤笑著。

  「那我的嫌疑……」

  「嫌疑?尔在说什么?」

  戴著猿面具的神故意装傻,现场发出更大的嘲笑声。

  「须佐之男命,尔怎么不阻止令兄呢?告诉祂即使来到这里,祂的心愿也不会达成。难道尔等以为我们会通报大日孁女神吗?」

  「这……」

  须佐之男命紧握拳头。

  「我已厌烦了。大伙儿,走吧。」

  戴著老翁面具的神说道,信奉者们迈开脚步,涟漪般的笑声依然没有退去。

  「月读命,妻女的事随尔处置,想接祂们回来就请便吧……前提是尔找得到祂们。」

  听了戴著老翁面具的神所说的话,月读命皱起眉头。

  刺耳的窃笑声。

  「兄长……」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月读命不顾出声制止的须佐之男命,如此询问。

  「祂该早点去接妻女回来的。」

  「这是祂的决定,我们不该说三道四。」

  「或许是脑袋疲累过度,没想到这一点吧。」

  「说归说,总不可能完全没察觉啊?」

  信奉者们并未停步,继续窃窃私语。

  「月读命,尔忘了自己安排妻女逃往何方吗?为了让祂们混入凡人间,尔是将祂们以凡人之身下放凡间的,不是吗?」

  戴著老翁面具的神感叹地耸了耸肩。

  「尔该不会以为凡人和神明一样没有寿命吧?」

  毛骨悚然的恐惧感从脚边悄悄爬上来。

  「尔的妻女早就已经死了。」

  ──天底下竟有如此绝望之事?

  ●

  良彦和两尊男神一起在车站前搭上巡回巴士。距离终点站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从终点站再搭五分钟的车,即可抵达须佐之男命当作根据地的神社。现在正值通学时间,路上有几个小学生在家长的目送下坐上巴士。这辆巴士似乎也兼作校车的样子。良彦望著他们,对坐在最后排座位上的大国主神说明事情的来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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