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喉咙,却在成声之前便烟消云散。在穗乃香磨磨蹭蹭的时候,男学生已经离开教职员室,被独自留下的穗乃香微微叹了口气,抱起手边的讲义。
上周末,大学会考结束,距离毕业只剩不到两个月。穿上新制服入学彷佛仅是几天前的事。一般考生或许仍过著忐忑不安的生活,但对于年底已经确定直升附属大学的穗乃香而言,却是等待春假来临的季节。寒假结束后,一周只上两、三天课,而且几乎都是上午就上完了。今天也一样,上完下一节课之后,三年级生即可提早放学。
穗乃香走向自己的教室,想著已经不见人影的另一个值日生。今天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值日吧。穗乃香和对方原本就不熟,可是一想到直到最后都是这种状态,她便觉得自己窝囊极了。到头来,她连声「谢谢」也说不出口。三年的高中生活期间,能够轻松交谈的对象,只有透过差事认识的遥斗一人。比起与任何人都不相熟的国中时代,或许已经算得上是莫大的进步了吧?穗乃香翻来覆去地想著这些事,在转角与一个低年级生擦身而过时撞上肩膀,讲义因此散落一地。
「对不起!」
低年级生立刻低头道歉,捡起散落在走廊上的讲义。
「对不起,我不该发呆……」
穗乃香也连忙蹲下来。午休时间所剩不多,若不快点捡起讲义回教室,会造成班上同学的困扰。路过的学生纷纷投以好奇的视线,为防他们踩到讲义,穗乃香急忙加快动作。
「拿去。」
讲义递到眼前,穗乃香迟了数秒才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微卷的茶褐色明亮头发,接著是笔直凝视自己的坚毅眼眸。穗乃香对这个女学生毫无印象,只能从她的红色领带勉强判断出她和自己同学年。
「……谢、谢谢。」
穗乃香花了点时间才明白对方替自己捡起了讲义。她已经习惯被人敬而远之,因此遇上这种情况,往往一时间会意不过来。
「望~该走了~」
不远处,有个小团体如此呼唤那个女生。几乎触犯校规的裙子长度,代替外套的针织衫,工整的眉毛和精心抹上淡色唇膏的嘴唇。就连穗乃香也对远比其他学生时髦的她们有印象。
叫做望的女孩瞥了穗乃香一眼,递出讲义,缓缓站起来。她的个子以女生而言算高,修长的双腿引人注目;有别于小团体中的其他女学生,她的制服穿得整整齐齐,嘴唇也不带光泽,但不知何故,光是站著便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穗乃香迷迷糊糊地目送望缓缓追著迈开脚步的小团体离去。这个小团体向来醒目,穗乃香也看过许多次,却对望毫无印象。是因为只有望带著一股异质氛围的缘故吗?
「呃……」
捡拾讲义的低年级生略带顾虑地呼唤。穗乃香回过神来,道了声谢,接过讲义。
在学校生活中,最让人感触深刻的就是「物以类聚」四字。尤其是女生,总是慎重地划分自己身在团体中的定位。长得好看又有人缘的美女位于顶端,其次是加入主流运动社团的人,接著是外貌虽不出色但沟通能力良好的人,而加入非主流文化社团或外表较为邋遢的人则是处于底端。虽然这种阶级制度仅适用于学校这种狭窄的社群,但对于活在这个世界里的学生而言,却是攸关生死的问题,即使是穗乃香也不例外。在国中时,穗乃香毫无疑问地是处于底端,可是升上高中后,却有种被放置在框架外的感觉。这就和把烫手山芋丢给别人的道理相似,旁人不会干涉她,但也不会接纳她成为团体中的一分子。穗乃香只能接受这样的处境。没有被人辱骂或遭受暴力排挤,已经该庆幸了。
放学后,穗乃香倒完值日生负责的垃圾,在一楼的楼梯口仰望沐浴在云层间洒落的余晖之中的校舍。中午提早放学,穗乃香吃完午餐后留在图书馆读书,因此较晚回家。垃圾原本是男值日生该负责倒的,但穗乃香刚才回教室时,却看见垃圾桶仍然是满的,便拿去倒了。八成是男学生忘记倒垃圾便回家了吧。
穗乃香对著冻僵的手呵出白色气息,拿著清空的垃圾桶,再度迈开脚步。这阵子,绕路回教室是穗乃香的小小乐趣。她总是刻意走平时不常经过的特别教室或其他学年的教室所在的大楼回去。即使是度过三年的校舍,一想到以后或许不会再来了,景色便显得格外新鲜。高中生活虽然苦多于甜,但依然是宝贵的青春时代。
低年级生也已经踏上归途,校内的学生不多。穗乃香从一楼一口气爬上四楼,打算横越大楼返回自己的教室,却发现工作室并列的转角灯光亮著。
「……美术室?」
时间已超过四点,应该不是在上课。校内有美术社,但好像不是那么热衷于活动社团。无论如何,要回教室必须经过美术室前,因此穗乃香照著平时的步调在走廊上行走。面向走廊的毛玻璃窗开了一道细缝通风,穗乃香有些好奇,便透过缝隙窥探教室里。只见桌椅都被挪到角落,正中央空出的宽敞空间摆著一个画架,上头有一幅画。
「啊……」
穗乃香忍不住拉开窗户,吁了一口气。足足有一公尺宽的画布上,画著一个背对画面仰望月亮的女性,她身上穿著与古代唐装相仿的宽松衣物。虽然只上了淡淡的色彩,但依然可看出,那头犹如月光的金色长发与衣物的细节都画得相当仔细。其中最打动穗乃香的,是宛若守护著女性一般照耀她的蓝月。在漆黑与藏青交杂的夜色中,闪耀著青白色光芒的月亮是个完美的圆形。与笔触仍然淡薄朦胧的人物相比,涂上清晰色彩的夜空可让人窥见作画者非画月亮不可的强烈意志。
「有什么事吗?」
正当穗乃香屏气凝神地欣赏这幅优美无比的画作时,这道声音毫不夸张地让她整个人僵住了。回头一看,一个女学生满脸讶异地注视著穗乃香。她刚才似乎是去准备室拿画材,身上没穿外套,衬衫袖子率性地往上卷,随意束起的头发是引人注目的茶褐色。
「……啊!」
没花上多少时间,穗乃香便发现对方就是替自己捡拾讲义的那个女孩。记得她的名字叫做望。望察觉穗乃香在看画,便快步走向画布,将画翻转过去。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