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尊 东国武者



  「没、没事!」

  良彦下意识地往后退。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大都会里遇上落败武士的幽灵?步步逼近的落败武士彷佛随时要伸手拔出腰间的长刀。

  「那、那我先告辞!」

  良彦留下这句话,一溜烟地拔腿就跑。

  他穿过上班途中的粉领族身旁,跑进摆设露天咖啡座的巷子,来到人来人往的道路上之后,回头查探情况,落败武士似乎没追上来。为了安全起见,他穿越大马路,走到大厦前的广场一带才停下脚步。

  「祢、祢说的奇妙气息,指的就是那个?」

  良彦一面调整呼吸,一面习惯性地抚摸带有旧伤的右膝。

  「那个落败武士是从哪来的啊……」

  他身边的黄金一派镇定地留意身后,并就地坐下。

  「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会附在凡人身上。光是受人奉祀还不满意吗?」

  「咦?祢认识那个落败武士?」

  良彦配合黄金的视线高度蹲下,同时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从邮差包中拉出宣之言书。

  「良彦,你还记得大神灵龙王的心上人藤原秀乡吗?那个武者就是被秀乡讨伐的男人,听说江户有祂的人头冢。」

  黄金把蓬松的尾巴缠在身体上,用黄绿色双眼望著良彦。

  「……祂该不会就是……」

  宣之言书宛若正等待著这一刻,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上头浮现的神名是──

  「……平将门……?」

  至今仍然受人畏惧的怨灵之名,出现在空白的页面上。

  二

  平将门是承袭第五十代桓武天皇血脉的豪族之一,然而,在藤原氏政权下的平安时代,祂的官位并不高。于京都出仕藤原氏之后,祂前往祖父担任国司(注1:国司 古代至中世时期,由中央派遣至地方的政务官。)的上总国,却因为父亲良将之死而卷入继承争端之中。

  「后来,有人惹祸上身,前来求助于将门;将门将他藏匿起来,并要求常陆国府撤回对那人的通缉令。然而,朝廷非但拒绝这个要求,还对将门下达宣战布告,之后便发生了凡人口中的『平将门之乱』。」

  良彦取消东京铁塔行程,改从距离最近的地下铁车站搭车前往御茶水。有别于只有两条路线的京都地下铁,东京的地下铁路线繁多、错综复杂。原本以为大阪的地下铁已经够复杂了,没想到东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门逐一征服周边的国府,自立为新皇,在关东建立独立政权。」

  他们走过站前的圣桥,在磁砖步道上缓缓前进。高大的行道树沿著大学与教堂之间的道路林立,映入眼帘的绿意出乎意料地多。

  「所以祂算是造反啰?」

  良彦望著走在身旁的黄金。宣之言书上出现将门的名字之后,他战战兢兢地回到超商附近,但是身穿西装的男性及落败武士已然不见踪影。

  「就结果而言算是。不过,最后将门被藤原秀乡等人诛杀,头颅悬在京城里示众。后来,祂的头颅追寻分离的身体,飞向了东方。」

  「飞向东方?」

  反问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大,良彦连忙摀住嘴巴。光是头颅飞来飞去已经够可怕,居然还从京都飞到关东,未免太有毅力了吧!

  「据说将门一路撕咬仇人,怨念相当惊人。传说中,祂的头颅就是落在位于此地南边的人头冢。至今民间仍盛传『在人头冢行无礼之事,将门便会作祟』的说法。」

  「啊,这个说法我也听过。在那块土地上盖大楼,结果有人死掉之类的吧?」

  说著,良彦的背上开始发毛。平安时代至今已经过了一千多年,经过如此漫长的岁月,这颗头颅依然余恨未消吗?

  「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神明?成了人人害怕的怨灵,我倒还能够理解……」

  良彦在红绿灯前停下脚步,俯视黄金的金色毛皮。以同样是凡人成仙的田道间守命为例,祂是因为带回非时香木实,有功在身;可是,将门却是造反失败的乱臣贼子,根本不值得隆重奉祀。还是祂生前其实是个受到当地百姓爱戴的领主?

  「这叫『御灵信仰』。自古以来,凡人认为死于非命之人的灵魂会作祟,引发灾厄;倘若将这些人奉为神明,抚慰他们愤怒的灵魂,他们便会化身为强力的守护神。就好比现在,将门也被称为东京的守护神。」

  「守护神……」

  良彦揣测将门的心境,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刚才看见的祂只是个吓人的落败武士,怎么也不像神明。

  「事实上,那座奉祀将门的神社即是江户总镇守(注2:江户总镇守 镇守整个江户的神社之意,即神田神社。)。」

  说著,黄金突然停下脚步。良彦循著祂的视线望去,看见一座面向大马路而立的巨大鸟居。那不是朱红色或石造的鸟居,而是庄重典雅的绿锈青铜鸟居。鸟居深处有道鲜艳的朱红色随神门(注3:随神门 用来供奉门神,以防止妖邪入侵神域的门。)。

  「……唔?」

  看见突然出现于都会正中央的神社,良彦有些兴奋。他定睛凝视著随神门,连连眨了好几次眼。

  「那该不会是……」

  通往随神门的缓坡彼端,有个武者昂然而立,装扮并不像刚才那般落魄,而是身穿没有丝毫损伤的鲜艳朱红色盔甲,头戴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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