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果然完全不明白。」
木花之佐久夜毗卖悲伤地喃喃说道。听了这句话,良彦皱起眉头。迩迩艺命都这么诚心诚意地道歉了,还不够吗?又或是迩迩艺命还干了什么良彦不知道的好事?
「……不明白?」
良彦喃喃说道,整理混乱的脑袋。
「木花之佐久夜毗卖仍在神社的时候,迩迩艺命只把神面当成玩具,并没听它摆布……祂对神面言听计从,是在力量衰退之后……」
良彦盘起手臂沉吟。木花之佐久夜毗卖对迩迩艺命要求的究竟是什么?迩迩艺命已经为了怀疑亲骨肉及没有阻止妻子离开之事道歉,但是,木花之佐久夜毗卖却说祂「不明白」,原因是什么?
「……不对。」
穗乃香说道,声音虽然很小,语气却极为果断。良彦惊讶地望著她。
「祂不是气这些事!」
穗乃香仰望良彦如此诉说,并摇了摇头。
木花之佐久夜毗卖依然心有不甘是事实。被质疑腹中胎儿是别人的种,不得不在熊熊燃烧的产房里产子,至今仍为此怀恨在心,也是祂的真心话。不过,祂其实另有隐瞒。祂希望迩迩艺命道歉是真的。祂移居别处,一直在等待迩迩艺命向祂赔罪。然而,祂真正期望的是道歉之后的事。
「聊聊天气……当天开的花……今天想去哪里……穿哪件衣服……祂只是希望能和一般夫妻一样,跟丈夫闲话家常而已……」
就像刚在这里相识的那阵子。
闻言,木花之佐久夜毗卖泪湿了眼眶,用衣袖摀住脸庞。
「闲话……家常……」
迩迩艺命呆然重复这句话。祂八成以为妻子只是责怪祂没有道歉,才离家出走。
「……所以,祂才那么不希望神面复原……」
良彦恍然大悟,喃喃说道。木花之佐久夜毗卖说要让迩迩艺命接受孤独的惩罚,是因为迩迩艺命不但不道歉,还把祂晾在一旁,自顾自地和神面说话。其中包含了祂对迩迩艺命的憎恨,也包含了祂对神面的嫉妒。
「……祢怀疑我腹中的胎儿不是祢的种,说了那些绝情的话。不过,当我在熊熊燃烧的产房里平安生下孩子,而祢也承认孩子的确是祢的之后,我的气就消了一半……」
木花之佐久夜毗卖半掩著脸,缓缓地开口说道。
「可是,祢却避著我,只顾著和神面说话,完全把我当空气。就算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祢也拿去问神面,笑得乐不可支,看起来比和我在一起时……还要开心……」
「不是的,佐久夜,那是──」
迩迩艺命打断妻子的话,加以否认。
「是我……没有面对祢的勇气,才强颜欢笑……」
后来,木花之佐久夜毗卖忍无可忍,搬到富士山。迩迩艺命不敢阻止妻子,只能从神面的话语中寻求慰藉,欺骗自己,最后甚至误以为神面说的都是正确的。无法修复的裂痕让两神渐行渐远。
「……如果只是用来搭配倒也罢了,那种颜色的单衣根本不适合祢。」
不久后,木花之佐久夜毗卖如此喃喃说道。
「祢不是说过红色太花俏,祢不喜欢吗?」
在逐渐转暗的天空中,星星开始发光。迩迩艺命重新审视自己身上的衣服,困扰地笑了。
「不是祢选的,穿起来总觉得不对劲。」
虽然过去无法改变,但是未来可以改变。
分歧点想必就是现在这一瞬间。
迩迩艺命隔著从泉水流出的小河,向对岸的妻子伸出手。
「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从这个地方开始。」
木花之佐久夜毗卖凝视著从前也曾如此相邀的手。不久后,祂垂下眼睛,撇开视线。
「不行。」
祂清清楚楚说出这句简短的话语。
「我没打算搬离富士山。」
「怎么会……」
迩迩艺命愕然地瞪大眼睛,缓缓放下无处可去的手。面对这种令人心痛的状况,良彦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同一瞬间,木花之佐久夜毗卖再度凝视著眼前的丈夫。
「──不过,一个月来这里见几次面,倒还可以……」
听了这句话,迩迩艺命心急地询问:
「其余的时间,我都见不到自己的妻子吗?」
木花之佐久夜毗卖猛然撇开脸,叹了口气,随即又吶吶地说:
「……如果祢不满意,大可来看我啊!」
祂抬眼轻轻瞪著丈夫,活像个可爱的少女在娇嗔。
「祢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良彦摀住窃笑的嘴。听见丈夫询问愿不愿意从头来过,却不肯坦率点头这一点,的确很符合这尊女神的风格。终究无法弃丈夫于不顾这一点亦然。
「……是啊,对不起。」
愣在原地的迩迩艺命露出泪中带笑的表情,点点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