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棒击出的白球贯穿空中。球悠然地飞越内野,落在左外野手和中外野手之间,并顺势一路滚动。在天道根命的注意力被这一幕吸引时,她突然从栏杆探出身子,大叫:
「喂~!别放弃~!快跑~!」
发自丹田的声音传到球场上,原本慢吞吞的少年们全都立即拔腿疾奔。
「教练已年近花甲,就开始松懈了。我弟弟待在队上的时候,他可是一直大吼大叫,连我这个观众都被吓到了。」
不知何故,天道根命有种连不相干的自己都一并挨骂的感觉,傻眼地看著愤慨的她,随即又松懈下来地噗哧一笑。仔细想想,这样子和凡人相处,或许是祂有生以来头一遭;但是不知何故,身旁女子的侧脸令祂有些怀念。
「你叫什么名字?」
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询问抖动著肩膀窃笑的天道根命。
「啊……呃……」
天道根命不禁结结巴巴,扫视四周,想起了刚才看见的桥梁名称。
「……北、北岛。」
情急之下,天道根命借用了北岛桥的名字。
「北岛?」
她笔直地回望天道根命,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
这句话让天道根命的胸口感到一阵温暖。
「大家都叫我奈奈姊。」
她如此自我介绍,并露出笑容。
「奈奈姊……」
叫一个只活了几十年的凡人「姊姊」,让祂觉得怪不自在的。
然而,实际上说出口,祂却莫名萌生一股心疼的感觉。
「后来,我又去了那里好几次,和她聊天。我们聊的几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例如棒球、天气和她的家人,我通常只负责听,但还是很开心。她还邀我以后有空一起打棒球。」
天道根命苦笑著诉说,良彦则默默倾听。没想到祂和人类曾有过这样的交流。
「和她聊天之后,我开始觉得,即使是力量和记忆衰退、变得自暴自弃的自己,也可以有所作为。虽然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已是几年前的事,但是我现在能够为了寻找记忆而勇敢面对发簪带来的恐惧、找出真相,或许是她的功劳。」
那一天,受到「别放弃,快跑!」这句话所鼓励的,想必不只有球场上的孩子们。祂觉得自己的背后似乎被用力推了一把,要祂别放弃当神、别放弃当保佑纪国的天道根命。
「你们现在没见面了吗?」
良彦询问,天道根命微微地点头。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再出现了。她是个热心助人的凡人,现在一定很忙吧。凡人的相识和别离,不就是如此?我们只是在众多凡人步行的路上偶然擦身而过而已。」
更何况他们是神与凡人,彼此的道路应该不会再有交集。
「不过,不要紧,她一定还记得我。」
如此诉说的祂,表情看起来比平时安详。
「即使有朝一日,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听见这句话,良彦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宛若冻结般倏地变冷。
直到此时,良彦才明白那名女子为何能给天道根命带来这么大的安慰。
易容化名、独自伫立在河床边无人闻问的少年,只有她注意到,只有她记得。
对于现在的天道根命而言,这是种莫大的鼓舞。
「……希望你们有一天能够重逢。」
良彦想说些话鼓励祂,可是最后只说出这种老套的话语。即使如此,天道根命依然由衷地点头称是。
◆
良彦一行人抵达距离目的地最近的车站后,又搭乘巴士并步行了一段时间,大约花费一个小时才来到达也家的神社。村落里的民宅散布在田园间,石造的鸟居融入周围的风景中。他们沐浴在毫无衰退迹象的蝉鸣声里,走上通往神社境内的阶梯。境内没有人迹,只有几个蓝、绿色风铃吊在竹架上,纸片不时地晃动。授予所里没有人,社务所也关著,良彦喊了好几声,宫司依然没出现。
「不在吗?」
良彦脚边的黄金抬起鼻尖。
「好像是。」
宫司显然出门了,不知道他只是去附近,还是两、三天后才会回来的远门?良彦盘臂沉吟,姑且向在石阶下等候的天道根命招了招手。
「我、我是凡人,我是凡人……」
假扮人类的天道根命宛若念咒似地不断重复这句话,走入境内,仰望拜殿,紧张地倒抽一口气。
「这、这里就是奉祀名草户畔的神社……」
「正确地说,是传说中奉祀名草户畔的神社。听说表面上的祭神是火神。这里也是我朋友的家。」
良彦回想起昨天宫司所说的一番话。名草户畔被视为逆贼,当地居民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奉祀她。因此,就算查阅典籍,书上记载的名草户畔事迹也都不出传说的范围。
「实际上呢?名草户畔真的在这里吗?」
良彦回头看著黄金。狐神翘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