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二尊 真相的下落

首饰、镶著宝石的剑,全都是显现神明形象的装扮,原来这正是天道根命追求的效果。

  宛若在宣示自己是「神」一般。

  「今早相见的时候,我原以为祢是一尊责任感与使命感强烈的神,但是又感到不太对劲,因为祢似乎过于执著身为神这件事。」

  听了黄金的一番话,良彦想起祂支吾其词的那一幕,这才恍然大悟。

  天道根命这么做全是为了避免迷失自我。

  「……差使兄,我有个不情之请。」

  天道根命的视线垂落在风雨侵蚀的老旧混凝土月台上,喃喃说道:

  「能否请你替我把这根发簪归还给名草户畔的子孙?」

  听到这个意想不到的请求,良彦连眨了两、三次眼,反问:

  「……归还?」

  「对。这么做,名草户畔的在天之灵应该也能安息吧。」

  天空从东方逐渐染成浓厚的藏青色,月台上的日光灯不规律地闪动著点亮了。天道根命的白衣身影浮现于人工光线之中。

  「如果没有神倭伊波礼毗古命的东征,或许就没有今天的日本;可是有凡人被夺走出生的土地和亲朋好友的性命,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至少把这根发簪还给她的家人吧。」

  一身仿制装扮的天道根命凝视著良彦。

  「现在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

  在记忆与力量衰退之后,留下的或许是祂最真诚纯净的心。

  「……我知道了。」

  良彦认真地点头,微风轻抚著他的脸颊。

  二

  良彦的记性不算好。准备世界史等科目的考试时,他总是记不住改革及人物的名称;即使努力死背起来,往往一考完试就忘得精光。现在回想起来,国中、国小时代的往事已随著时光流逝而逐渐风化遗忘。虽然开心、快乐的回忆仍留在心头,但是,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却都已变得模糊不清。

  然而,即使如此,良彦依然记得自己是循著什么样的道路走来,这或许是种幸福。像天道根命那样,记忆及回忆一点一滴、确确实实地消失,等于是连脑中仅存的影像都不复存在。

  只怕哪天连家人、兄弟姊妹和朋友都认不出来了。

  「黄金~祢睡著了吗~?」

  和天道根命约好明天一同去归还发簪之后,良彦便前往站前的商务旅馆投宿。思及单程两小时的交通时间以及交通费用,还有走了一整天的疲累,他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住进一晚要价四千圆的旅馆。虽然房内十分简朴,只有一间水压很低的浴室、一张床和一把椅子,而且墙壁薄得可以听见走廊上的声音,但毕竟是这种价位,他也不好苛求。再说,还可以向柜台借用智慧型手机的充电器,其他小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睡著啦?」

  良彦在床上坐起身子一看,只见黄金在他脚边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自己的尾巴里睡觉。

  良彦小心翼翼地重新钻进被窝,以免吵醒黄金,并仰望著熄灯后的昏暗天花板。浆过头的床单有点硬,赤裸的双脚感觉到一股不同于惯用寝具的异样感。

  对于遵照天道根命的希望将发簪归还给达也家的神社一事,良彦并没有任何异议。身为宫司的伯父一定会很开心吧,而天道根命应该也能略微宽心。然而,不知何故,良彦却无法拂拭五味杂陈的心情。

  「这么做真的好吗……?」

  良彦的喃喃自语消失在空气中,没有任何人听见。

  记忆与力量逐渐衰退的天道根命,连自己过去的模样都想不起来,却碍于为神者得有神明风范的自尊心,不敢向其他神明求助。在崩垮的记忆沙粒之中,连最后剩下的恐惧之真相都孤立了祂。

  一旦发簪离手,祂就失去了与过去的自己之间的连系。换个说法,那根发簪或许是抢夺来的,但同时也一直在天道根命身旁见证著祂的轨迹。

  良彦想起祂小心翼翼地捧著装有发簪的木盒的模样。

  失去发簪之后,祂要倚靠什么度过悠久的时光?

  「哎,可是,我也能够体会祂想物归原主的心情啦……」

  良彦朝固定在床头的电子钟看了一眼,确认时间,并翻了个身。

  浴室的换气风扇声在狭窄的房间里回响,他的脑袋一片混乱、无法平静。身为差使,自己可以干涉多少?他拿捏不住分寸。

  「……干涉……」

  达也的事闪过良彦的脑海。该放著坚拒差使职务的他不管吗?或是该找出令他态度豹变的原因?良彦对此感到迷惘。

  良彦低声沉吟,蒙著枕头把脸埋在床上。他明明只要做好差使的分内工作即可,为何如此烦恼?他很想尊重天道根命的意愿,却又无法坦然遵从祂的要求。

  此时,插在床头的插座上充电的智慧型手机震动起来,良彦从枕头缝隙间确认液晶萤幕。

  「……穗乃香。」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免费的简讯APP通知了她的来讯。那是一封很有穗乃香风格﹑内容简洁的简讯,告知她已经开始放暑假,今天补课结束之后去拜访了泣泽女神,泣泽女神过得很好。

  良彦望著画面片刻,突然心念一动,拿著智慧型手机静静地下床,并悄悄离开房间,以免吵醒黄金。黄金睁开黄绿色眼睛追踪良彦的去向,但良彦并未发现,静静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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