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二尊 真相的下落

明办事,就先治好他姊姊。

  只要实现这个心愿,他就接下差使的工作。

  在愤怒、懊恼等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之中,达也说出这番话。

  然而,眷属神只回一句「办不到」。

  祂说,对神而言,凡人宛如是一片落叶;神可以保佑丰收及繁荣,但是插手个人的生死会违反天理,这不是「神」该干涉的事。

  祂们既不救姊姊。

  也不同情他的处境。

  突然出现,拒绝达也的愿望,却要求达也接受祂们的要求。

  当时的达也当然无法理解神明的职责,也无心深思神明为何需要差使。

  他只是感到气愤、感到懊恼,流下了眼泪。

  然而,不知何故,他同时感受到一抹被背叛的悲伤。幼时的情感似乎又重现了。

  神明果然都是见死不救的。

  之后,达也彻底漠视眷属神。他拒绝当差使,也拒绝宣之言书。

  结果,某一天,他脖子后方的绪带突然断裂消失,眷属神亦同时消失无踪,有的只是毫无变化、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

  「那么做是对的……」

  达也呆立在进货区入口,喃喃说道。

  「我不需要神明……」

  当时的他也怀著相同的念头。

  眼见眷属神消失,他觉得大快人心,但同时忍不住怀疑起那真的是神吗?或许他是看见某种幻觉,又或许那只是场白日梦。

  「那么做是对的吧……?」

  达也询问。然而,他所期望的人已经无法给予他答案,那人只能在白色的人造房间里仰望著天花板。

  自从那一天以来,每当达也思考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不是神明时,他便发觉自己对「神」的了解并不足以做出判断。

  明明生在神社却一味抗拒,连父亲的话语都不愿倾听──这个事实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可是,达也怎么也无法承认这个事实。

  「欸,达也,你就好好听爸爸说一次话嘛。」

  姊姊在出车祸之前曾对他这么说。

  达也呆立原地,握紧拳头,力道大得几乎快留下指甲的痕迹。

  对于万般呵护自己的姊姊,达也有道不尽的感谢。

  可是,自己却连她这个小小的心愿都未能完成──

  ◆

  与达也道别,过了片刻之后,良彦才转换心情,前往移动范围内的博物馆和民俗资料馆,打听天道根命的白色发簪。距离较远的地方,良彦则是透过电话询问,但是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只要良彦最后搬出名草户畔的名字,馆方引荐的总是同一个人,就连实际看过发簪的县立博物馆馆员引荐的也是他,良彦不禁重新体认到他投注在名草户畔身上的热情。

  「过世之后,还有人记得自己,是件很幸福的事。」

  由于许多人异口同声地推荐「名草户畔的事问大野先生就对了」,良彦便做好得等候数小时的心理准备,回到达也家的神社。前来神社参拜的当地居民建议他去位于附近的大野家看看,然而果不其然,家里也没人。等了约两个小时,天色开始变暗;这一带没有路灯,连要看清彼此的脸都有困难。

  「名草户畔一定也很开心。」

  昆虫的飨宴声从神社的后山传来。坐在田边土埂上的天道根命感慨良多地说道,并露出带著些许自嘲的笑容。

  「哎,不过子孙因此失和,她看了应该很紧张吧?」

  坐在一旁的良彦耸了耸肩,故作开朗地说道。土埂对面的民宅灯光看起来格外耀眼。

  达也的父亲现在独自居住的大野家位于神社对面,两者中间只隔著一条路。房子是老旧的两层楼建筑,和这一带的其他民宅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显得朴素了些。小小的庭院里摆放著许多长方形或圆形盆栽,但是盆中的植物几乎都枯萎成褐色;玄关前的停车场角落里,有根褪色的玩具球棒躺在杂草中。

  「我常听奈奈实小姐提起弟弟的事,说他是个一板一眼、不知变通的小顽固;虽然不擅于表达,但其实很温柔,是她引以为傲的弟弟。今天一看,果然和她说得一模一样。」

  天道根命老实说出自己的感想,良彦忍不住笑了。看著弟弟长大的姊姊精准地描述出达也的为人。

  「他应该也发现了吧?意外被任命为差使,因此看见了神,发现原来看不见却受人崇奉的玩意儿其实是有意义的;父亲的行为和姊姊想延续下去的事物,也都是有理由的。」

  温热的风在暮色中飘荡,带著湿气缠绕身躯,送来泥土的气味。

  「或许是吧。」

  良彦想起临别时达也的眼神。他恨恨地说他不想懂,不知道心里其实是怎么想?

  「真教人放不下心。」

  天道根命用瘦弱的手臂抱住膝盖。

  「你很关心他?也对,毕竟大野是奈奈实小姐的弟弟嘛。」

  「这也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我觉得他和我很相像。」

  听祂这么说,良彦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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