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实……」
父亲静静祈祷的声音混著电子声消失无踪,无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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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的夏天,达也的姊姊奈奈实在送达也前往大学的棒球练习场途中,遭到打瞌睡的司机所驾驶的货车猛烈撞击。意外发生后,她虽然捡回一条命,却成为植物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达也只受到骨折的轻伤,可是在那之后,车祸的那一幕不时闪过他的脑海,吓得他双脚无法动弹,不能正常打棒球。虽然有人劝他接受心理治疗,但是他最后放弃了职棒之路,在当地的商工会议所就业,以便就近探望姊姊,直到现在。
「……所以他才不打棒球了。」
良彦走在通往车站的道路上,喃喃说道。全家和大野一家都有来往的洋治曾设法鼓励达也,并邀他去打社区棒球,希望他重拾棒球,但是他一直拒绝。
向洋治请益过后,良彦犹豫了许久,最后决定一步一脚印,前往市内的博物馆等地,向馆员打听白色的发簪。别提及名草之冠,只说是某户人家的家传古物,应该也是个方法。一来可以避免给对方先入为主的印象,二来或许有人根本不知道名草之冠是什么──这是洋治的看法。即使是居住在从前名草户畔生活过的这块土地上的人,也大多不知道她曾经存在。
地面吸收了盛夏的阳光,将热气传达到鞋底。时间已过下午两点,暑气达到巅峰。在影子短小的住宅区里,直射的日光和柏油路的反射光线照得良彦无处可逃。从国道弯过转角处的超商,走进细长的县道之后,便是整备过的观光步道,设有挡车墩,以防机车进入。然而,除了良彦等人以外,路上只有放暑假的小学生,他们拿著捕虫网和小水桶,成群结队地跑向游玩的地点。
「大野拒绝担任差使,是在祢们找上我之前吧?」
良彦回想起昨天黄金所说的话。
「这么说来,他大概是在两年前接到委托的……」
用最单纯的算法,良彦的祖父刚过世不久,众神便选中达也当差使。
「可是,大野的姊姊刚入院,自己也退出了棒球界,和他爸爸又失和,当时的他显然没有多余的心力接下差使的工作吧?为什么偏偏选在这种时候找上他啊?」
良彦俯视著身旁的毛茸茸背影问道。虽然黄金常说神是蛮横无理的,但是多少也该识相一点吧?
「基本上,神的位阶越高,就越不关心凡间的琐事。」
黄金将黄绿色双眼转向良彦。
「而且为了避免偏袒徇私,神也不会干涉凡人的私人问题。」
「就算不干涉,也看得出那个人可不可能接下差使的工作吧?尤其大野还说,他讨厌看不见却受人崇奉的玩意儿耶。」
「众神大概是认为,现在仍受地方百姓信仰的纪伊国神社之子可以成为好差使吧。祂们遵循传统,从和神明渊源深厚的血统之中选出差使,并未考量凡人的个人状况。」
「然后就被拒绝了?」
良彦的T恤随著擦身而过的汽车所带起的热风翻飞,他用手背粗鲁地拭去滑落脖子的汗水。换成是他,在那样的状况下,应该也不会答应差使的工作。站在达也的立场,这等于是突然叫他替自己憎恨的众神跑腿。姑且不论信不信神,他一定对此感到很气愤。
「话说回来,我收到宣之言书的时候,根本没人告诉我可以拒绝当差使啊!我也没看见负责任命的眷属神。」
良彦记得他当时因为祖父的事被说动,并在黄金的半胁迫之下答应担任差使。根据黄金昨天所说的话,只要他不办差事,连接宣之言书的绪带便会断裂,可是之前完全没人向他提过这件事。
「那是因为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当任命遭拒,众神为了挑选下一个人选而大伤脑筋之际,是大神作主选了你。祂并未派遣负责任命的眷属神前往,而是把所有的说明工作都推给我这一尊头号的差事神。」
黄金想起当时,一脸不快地竖起双耳。
「你的祖父住院了很久,当时就已经挑好下一任差使的人选,只是挑选人选的众神应该也没想到会被拒绝吧。」
「原来如此……」
良彦微微地叹一口气。达也曾说他只想过普通的生活,担任差使对他而言,想必是个令他困扰的提议。
「不过,既然如此,大野应该见过前去任命的眷属神吧?当时他应该看得见眷属神,那就不是『看不见却受人崇奉的玩意儿』了啊?他没有因此相信神明确实存在吗?」
如果他的观念因此转变,也许面对父亲时就不会如此倔强。
「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单纯就好了。」
黄金带著怜悯的眼神仰望良彦。
「什么叫单纯啊!」
「单纯就是单纯。」
「或许他并不相信那是神明,又或许他以为那是一场梦。」
一直默默聆听的天道根命如此喃喃说道。不受日照影响的祂,即使沐浴在热空气中,额头依然白皙凉爽。
「如果他知道神的意义,拥有正确的知识,可能结果便会不同。」
「神的意义?」
良彦反问,天道根命点了点头。
「差使兄,你知道凡人的血统都能追溯到神明吗?」
「啊,嗯,办理高龗神交办的差事时,黄金似乎说过……」
「不是似乎,我的确说过!」
良彦含糊其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