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无法阻止。
她该阻止的。
绝不能造成更多牺牲。
「五濑中了大彦大人的毒箭,身负重伤,现在是大好机会!」
然而,局势一反自己的心愿,越演越烈。
「狭野(狭野尊即神武)根本不足为惧!只要收拾祂的哥哥五濑,敌军定然士气全失!」
「现在立刻给祂致命一击!」
「就趁现在!」
「户畔大人,现在正是进军的良机!」
血腥味传来。
插在头发上的发簪叮当作响,名草户畔睁开了眼睛。即使是这道带有净化意义的声音,也无法消去她胸中的沉重心情。
满天星斗之下,柴火熊熊燃烧,军事会议持续进行著。
在先前的战争中,不知有多少子民负伤?多少子民死亡?
多少人伤心流泪?
「……一定得杀了祂吗?」
战场上的血腥味渗透进身体,挥之不去。
祈祷敌军就此撤退,是否太过一厢情愿?
「迦耶姊姊……不,名草户畔大人,您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呢?再这么下去,莫说大彦大人的土地,就连根来一族的土地都会被抢走啊!」
身为名草户畔辅弼之臣的亲弟弟,一直主张彻底抗战。名草户畔原本想和敌军谈判,却遭到他猛烈反对。换个角度来看,这正代表他对于家乡的感情极为深厚。但是,事事都用武力解决,真的是正确的道路吗?
「这些挥军侵略之徒岂能纵容!我们不保护家乡,谁来保护!」
弟弟的谴责之声挖凿著名草户畔的心。
没错,他们必须保护家乡。
很久很久以前,渡海前来的祖先们一步一脚印地开垦此地,留下丰饶的土地;在这个作物累累、渔获丰富的乡村里,鲜少有人挨饿。孩童自是不用说,今年刚出世的婴儿、有孕在身的妇女、不良于行的老人,以及卧病在床的人──要他们拋弃这个温暖的家乡逃命,这样的话她就算死也说不出来。
既然如此,只能开战吗?
名草之冠在名草户畔的头上迷惘地叮当作响。与身为酋长同时也身为巫女的她同在的清净音色──这是名草子民的福音,也必须是保障和平的声音。
「敌军八成会再度溯溪进攻,不过大彦大人的军队已经控制了河口,敌军只能路过河口,在前方的滩头上岸,往名草山方向前进。」
和弟弟志同道合的主战派男人说道,众人的士气高涨,只有名草户畔一人被遗落下来。
「把敌人一网打尽!赶出此地!名草是我们的土地!」
宛若在呼应手拿弓、枪的士兵们的吶喊声一般,柴火烧得更加炽烈。
名草户畔悄悄地把视线从摇曳的火焰上移开,她的沉默被夜幕吞没了。
◆
被达也留在神社停车场里的良彦走了一个小时才抵达车站,之后又直接前往天道根命的神社。虽然搭乘巴士也可抵达,但是一小时只有一班车,而且得走近两公里才走得到最近的巴士站。另外,阮囊羞涩的良彦心中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搭乘计程车的选项。
「祢说大野拒绝当差使,是怎么回事……?」
前往车站的路上,良彦抱著混乱的脑袋询问黄金。别说达也曾被赋予同样使命的事,就连差使原来是可以拒绝担任的,良彦都是现在才知道。
「任命差使的工作是由专职的眷属神奉命执行,因此详情我也不清楚,只听说那个差使人选的绪带断了。」
「绪带断了?」
良彦反问,黄金回头瞥了他一眼。
「即使被任命为差使,如果未能在期限之内完成第一份差事,差使和宣之言书之间的绪带便会断裂;这么一来,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度与绪带相连,神明必须另寻差使。」
在没有任何遮阳物的田间小路上,热空气混著稻香,朝天笔直伸展的尖锐叶片不时随著微风摇曳。
「在他之后被指名的就是你。」
良彦下意识地倒抽一口气。
「在我之前是大野……」
良彦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得知这项事实。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他坚拒差使的职务,现在担任差使的是你──虽然只是代理。那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黄金用听似冰冷的话语作结,并将黄绿色的双眼重新转向良彦。
「你现在正在办理天道根命的差事,把精神集中在这件事上头吧。待会儿要告诉那尊男神的消息,可不是能轻易启齿的事。」
听到这句话,良彦感觉像是被弹了一下鼻子。没错,现在的他必须向天道根命转达残酷的事实。
「……我知道啦!」
良彦说道,一面思考著种种因果,一面喟然长叹。
◆
「名草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