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去达也脸颊上的泪水。
「或许等我们长大以后就明白了。回家吧!」
姊姊伸出手,牵著达也走下幽暗的山路。当时,在年幼的达也心中,除了有与姊姊同在的安心感以外,同时萌生一个疑问:姊姊保护自己,那么谁来保护她?
──原来如此,这是我的工作。
察觉这一点时,有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达也胸中发芽。
达也用力握住姊姊纤细的手。
只有他能够保护唯一的姊姊──他下定决心,对著苗条的制服背影暗自立誓。
◆
「根据这一带流传的古老传说,我们大野一族是名草户畔的子孙。」
达也拗不过洋治和良彦的请求,便以只送良彦到神社为条件,带著良彦回到老家。
车子驶离较大的县道,于田间小路上行进,那间神社就座落在民宅散布的村落中的一座小山丘前。
「所以才在埋葬头颅的地点建造坟墓和神社,加以保护。不过,也有人认为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古老传说,后山上只不过是历代祖先的坟墓。」
达也把车子停在停车场里,兴趣缺缺地说道。周围种植的樱树摇曳著绿叶,在柏油路上投射出影子,良彦漫不经心地眺望这幅风景。
「我不满的是,我爸不但把祭神、神社和名草户畔的传说全扯在一起,还把周围的人拖下水,大肆宣扬。我常因此遭受池鱼之殃,家人也很困扰。」
在透过挡风玻璃射入的日光照耀下,大剌剌地坐在良彦膝盖上的黄金,散发著白金色的光芒。黄金歪头聆听达也的话语,冷气口吹出的冷风摇晃著祂的胡须。
「所以,我现在还是很讨厌名草户畔,还有那些挂著神的名号、明明看不见却受人崇奉的玩意儿。我才不想被这些东西耍得团团转。」
达也的双眼带著五味杂陈的神色,恨恨地说道;接著又调适心情,回头望著良彦说:
「不管我爸说什么,你听过就算了,反正都是些胡言妄语。」
「……我知道了。」
良彦向送自己前来的达也道谢过后,便和他分道扬镳。就达也的态度看来,他和父亲之间的确有著根深蒂固的问题。
「……讨厌看不见却受人崇奉的玩意儿啊?」
良彦把斜背包挂在右肩上,瞥了脚边的黄金一眼。这对于能够看见「看不见的玩意儿」的良彦而言,多少令他五味杂陈。
「说来感慨,现代这种凡人不少。」
逐渐适应现代的黄金深深叹一口气,朝著通往神社境内的石阶迈开脚步。
和洋治家的神社相比,这里的境内虽然没有那么宽敞,但是拜殿盖在石墩之上、往内是币殿(注8)与本殿的构造,两者却十分相似。建筑物左侧有栋独立的平房,应该就是社务所。通往拜殿的石版路上摆放著一个用竹子组装的格子状藤架,上头挂著几个在洋治的神社里也曾看见的蓝色与绿色风铃。其他协办祭典的神社,在这个时期应该也都挂著风铃吧。
「欸,这里的祭神好像不是名草户畔耶。」
时间已过下午四点,太阳尚未下山的盛夏境内不见人影,良彦看著拜殿前的看板,肆无忌惮地出声询问黄金。
「加具土命是谁?」
良彦原本以为这里奉祀的是名草户畔,没想到上头却是另一尊神明的名字。
「在开口问我之前,自己先查查看。你不是可以用那个叫网路的东西查吗?」
「干嘛啊?跟我讲一下有什么关系?」
良彦板起脸来看著狐神。虽然刚才充了会儿电,但是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状况,所以他尽量不想使用智慧型手机。
「还有,名草户畔的头颅真的葬在这间神社里吗?祢身为古代之神,知不知道什么?」
「就算我是古代之神,也不是全知全能;更何况是在这种小地方发生的战争,我顶多听过大概,不知道细节。你自己想办法吧。」
黄金冷淡地说道,一口气跑上拜殿的阶梯。
「干嘛这么冷淡啊?」
良彦不满地对黄金的背影说道。莫非祂是为了良彦在车站说祂贪吃之事怀恨在心?黄金平时虽然满口怨言,其实挺喜欢解说的,但是祂今天却惜字如金。
「还是单纯因为肚子饿了?」
良彦叹了口气,走上剩余的阶梯。
拜殿分为左右两侧,中央是通道,左侧是贩卖护身符等物品的授予所,右侧似乎兼作舞殿,放著一个大大的和太鼓。
「不好意思~」
良彦窥探空无一人的授予所,发现铺著榻榻米的两坪半房间里,四处堆放著书架塞不下的书本和文件,随时可能崩塌;地板和桌上也满是书本、影印纸和档案夹,榻榻米外露的面积反而比较小。为了保持隐蔽性,前头放了座矮屏风,经年累月形成的污渍相当醒目。虽然贴著写了和歌的和纸,但也是泛黄的。
「你的房间还比较整齐一点。」
黄金搭著前脚,伸长身子,窥探房里说出这番感想。
「干嘛拿我的房间相比?」
「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房间整齐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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