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真正的小女孩。
「呃,所以……你能不能替我摘朵花……?」
当时,穗乃香连一句话也没回答,便离开井边。
她不是不愿意,也不是拒绝。
只是太过惊讶、太过困惑,所以一反常态地手忙脚乱。
她没想到从前只能远观的神明,居然会拜托她帮忙。
而且,她不知道原来有神明独自待在幽暗的水井里,分担凡人的悲伤,替凡人哭泣。
——孤伶伶的。
穗乃香在离水井有段距离的鸟居旁呆立了好一阵子,整理混乱的脑袋。从小就遭人敬而远之的她,早已经习惯独处;而那口水井中的神明,也是独自度过漫长的岁月。
祂并没有为了无法离开水井而哀叹,只说祂想看看春天的花。
不久后,井中又传来细微的歌声。
人、虫、兽。
风、雨、光。
奔驰、奔驰,奔过原野,奔过天空。
生活、生活,与树共生,与花共生。
哀伤往日的泪水,由我代流。
仰望圆圆的天空。
回想你的笑容。
穗乃香转过身,奔向神社之外。她发现在田间小路旁绽放的小小紫花地丁,略微迟疑过后,说了声「对不起」,并温柔地摘下它。接着,她返回井边,但来到水井前又开始迟疑。她一直极力避免与人交流,所以在这种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拿着紫花地丁的手,因为情绪高昂与紧张而微微颤抖。
不久后,女神发现从天而降的紫花地丁,露出了比可爱紫花更加惹人怜爱的笑容。当穗乃香偷看到那个笑容时,她觉得自己心中冻结的部分似乎产生些许热度,觉得祂似乎是代替长久以来忘了细微情感的自己在微笑。
这是向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神灵消失的穗乃香,送给神明的第一个小礼物。
※
「穗乃香!」
良彦踩着沙粒,跌跌撞撞地跑出境内,经过与神社相邻的文化财研究所,又往前跑了一段路,才在往左可望见天香久山的柏油路上抓住穗乃香的手臂。
「等、等一下!」
即使隔着制服外套也感觉得出有多么纤细的手臂,让良彦略微慌乱地吐了口气。二月的风吹在暴露的脸颊上,又冰又冷。
被拉住的穗乃香停下脚步,背对良彦,颤抖着肩膀喘气。她把手放在胸前,每一呼吸,乌黑的直发便随之摇曳。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良彦一面喘气,一面开口说道,痛切地感受到自己没再打棒球以后,体力变得多么差。
「不过,我第一次窥探那口水井的时候,看到夹在石缝间的荠菜花,就感到很纳闷。」
泣泽女神明明无法离开水井,井里怎么会有「外界」的花?
「那是你送给祂的吧……?」
良彦带着某种程度的确信,望着穗乃香的背影。
「你让祂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身在井中的泣泽女神,原本只能看见井口裁切而成的圆形天空。穗乃香为祂搜罗这些平凡无奇的小花,让祂知晓季节的变化,让祂看见这些虽然短暂却美丽绽放的坚强生命。
穗乃香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依旧垂着视线在调整呼吸。良彦缓缓地松开手,她则轻轻将手放到刚才被良彦握住的右臂上。良彦望着她,尽可能地柔声说道:
「……我们合力把祂拉出来吧?你们不用一个在井里、一个在井外,可以一起并肩欣赏外面的世界。」
良彦不明白刚才穗乃香为何逃也似地跑开。换成他是穗乃香,一定衷心欢迎泣泽女神来到外面的世界。
不久后,穗乃香做了一次深呼吸。她依然没有转头看向良彦,只是喃喃说道:
「…………连我自己都搞不懂了。」
细若蚊声的声音空洞地响起。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送花给祂……」
她侧过身来,脸庞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白皙,宛若冻结似的。
「为了什么……?」
良彦确认似地反问。穗乃香向来沉默寡言,良彦必须谨慎地揣测她的语意。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让泣泽女出来?」
良彦回想起追问泣泽女神「祢想出来?」的穗乃香。当时良彦就感到纳闷,她们显然已经见过许多次面,为何穗乃香完全不知情?
不久后,沉默不语的穗乃香摇头否定,她澄澈的视线流向左手边的平滑山脉。只见天香久山拥抱着针叶林,沉浸于深绿之中。
「……泽女没有错。」
穗乃香用白皙的手掌抓着自己的制服胸口。
「……错的是我。」
说出这句话时,她冷若冰霜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活像断绝了七情六欲一般,只是淡然地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