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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彦一面打开抽屉找东西一面说道。他早就觉得黄金食古不化,没想到严重到这种地步。
「心不是按照道理在动的。」
听了这句话,黄金双耳后仰,闭上嘴巴。
「不过,虽然我可以体谅桥姬的心情……」
站在结城的立场,这仍然是场无妄之灾。
该怎么做,才是对神与对人而言的最佳选择?总不能把秀乡从地府叫来,让桥姬对他倾诉心意吧。
「今天先睡觉,明天再想吧。」
枕边的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半。在这种大半夜里,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良彦一面克制呵欠,一面将抽屉里找到的东西递给桥姬。
「这是……?」
桥姬接过,一脸诧异地仰望良彦。
「酸痛贴布。我膝盖受伤的时候,别人给我应急用的。祢拿去贴在腰上吧。」
说着,良彦看向动弹不得的桥姬。
「还是要我帮祢贴?」
但如果要帮祂贴,就得请桥姬先脱掉那身和服。
「你、你在想什么!无礼之徒!」
桥姬察觉良彦的心思,连忙喝止。
「说的也是。」
良彦并不是心怀歹念才这么问。他深深地点了点头,就此打住话题,然后拿下床上的毛毯,把坐垫当成枕头,在地板上躺平。
「晚安~」
这样睡或许会有点冷,不过应该过得去,毕竟他总不能让伤患睡地板。再说,他想东想西的,已经累到脑袋快爆炸的地步。
黄金叹了口气,把鼻尖埋在尾巴根部,在良彦脚边缩成一团。在鼻息声逐渐响起的房里,只有桥姬仍然凝视着手上的贴布,久久不放。
三
就黄金所知的漫长历史中,人类一再征战,争夺霸权;在人类文明孕育、发展的背后,有许多人成为牺牲品。祂一觉醒来之后,熟悉的氏子已然不在人世,换成新的氏子前来参拜。人无法停留在人世,总是不断流动,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死亡,和久远存在的神可说是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至于人世,不过是两个世界的交叉点而已。
在神与人的界线仍然模糊的神代,曾有不少神人结合的轶闻;不过,如今这道界线已经深得无法填平。
心不是按照道理在动的。
黄金想起这句话,突然睁开眼睛。
阳光从窗帘缝隙间射入,早晨已然到来。一旁的良彦裹着毛毯,天真无邪地发出鼻息声。
方位神可说是用道理构成的。
黄金掌管了包含吉神、凶神在内的十几尊神明,降祸给侵犯方位者,可说是方位之首。吉方位和凶方位会随着年分、特定的日子及神明等排列组合而改变,如果没把这些基本规则全都记在脑中,便无法进行避凶趋吉的仪式。站在黄金等神明的立场来看,其实手段不必如此复杂,但是人类遇上不幸或灾厄时总是想要一个理由,所以把手续变得越来越繁复。因此,在称为平安的时代,是由这方面的专家——阴阳师来处理这些手续。
良彦说心不是按照道理在动的,黄金却是依循道理存在至今,并利用道理在人心烙印对神的敬畏。
黄金坐起身子,打直前脚,伸了个懒腰。
「……祢会认床啊?」
听了黄金的问题,床上的桥姬略微扭动身子。
「……不是……只是在想事情。」
桥姬整晚都看着手上的贴布。
「方位神啊,妾是要求这个差使赶走划船社,他为何给妾贴布?」
良彦在地板上翻个身,脑袋「叩」一声从坐垫上滑下来,然而,他并未因此醒来,依然缩着身子在睡觉。他的脖子后方有条绿色的绪带,与桌上的宣之言书相连。
「……他为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自己的床让给妾?」
桥姬低声说话,以免吵醒良彦。
「因为妾是神?还是因为妾可怜?」
「……不,两者皆非。」
黄金看着睡在地板上的良彦,摇了摇头。
「只不过是因为这小子想这么做罢了。」
如果套用他的说法,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这不是可以用道理说明的。
「……人类都是这样吗?」
桥姬依然躺在床上,如此问道。黄金就地坐下,长长的尾巴在脚边卷起。
「我也是最近才刚出神社,认识的人不多,不敢断定人类是否都是这样……」
黄金动了动双耳,似乎在思索。
「不过,虽然只是代理,或许他被选为差使也是有理由的。」
然而,这种说法,也许只是祂自己的另一套道理。
窗外传来通知早晨到来的鸟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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