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郎依然被压在房梁下。从额头流下的血已发黑凝结。
“真不幸。肯定是房顶塌落时被什么东西砸中了额头。”上了年纪的消防队员说。雅也默默地点点头。
“还有没有别人?”消防队员问。
“没有了,不过……”
“怎么了?”
“还有父亲的遗体,昨晚正在灵前守夜。”
“啊。”消防队员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随后微微歪了歪嘴,“如果不是地震的受害者,能往后推一推吗?要优先救助还活着的人。”
“可以。”雅也答道。
俊郎的遗体要被运到附近的体育馆。雅也一同去了,那里已运来了二十多具遗体。有些人悲痛地蹲在放在地上的遗体旁,像是死者家属。
警察逐一验尸。查看俊郎的尸体时,雅也接受了警察的询问。
“和工厂相连的正屋完全塌了。我当时在工厂里,所以没事。”
对于雅也的说明,警察似乎没有任何疑问,他们肯定已见过多具额头裂开的尸体。
“米仓先生有家人吗?”警察问。
“几年前离婚了。有一个女儿,结婚后去了奈良。”
“能和他女儿取得联系吗?”
“不好说。我先问问亲戚,估计问题不大。”
年长的警察似乎在思考什么,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请你尽量想办法和他女儿联系上。如果还有别人可以认领遗体,那另当别论。”
“当然可以,可现在手头没有写着亲戚电话号码的本子,或许需要一段时间。”
“没关系。大家都很难取得联系。”警察沉着脸,或许他也是地震的受害者。
验尸草草结束了。不断有遗体运来,负责验尸的人根本顾不上细致检查。就算仔细检查,也不可能查清瓦砾直击俊郎额头的原因。
雅也离开俊郎的尸体。一张折叠起的乒乓球台被当成了墙壁,他绕到后面。那里坐着几组面带疲惫的人,像是一个个家庭,都是轻装打扮,只在睡衣外披了条毛毯,紧紧凑在一起,靠彼此的体温来保暖。
雅也坐在角落里,靠在墙上。这一切似乎都不是现实。整个城市突然被摧毁,许多人因此丧命,今后肯定还会出现死者。这世界究竟会成什么样子?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他想起砸碎舅舅额头时的触感。他只觉得那是梦中发生的事。究竟是不是自己干的,他并不确定。
又有新的遗体被运来。这次是两具,摆在雅也身边,被毛毯包裹着,情况不明。
随后,刚才的警察和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看到那个女人,雅也立刻僵住了——正是他杀舅舅时,在旁边的那个女人。
4
雅也赶紧藏到乒乓球台后面。
“你的姓名?”
“新海美冬。新旧的新,大海的海,美冬就是美丽的冬天。”女人细声细语地回答。
新海,雅也对这个姓氏有印象。就在自己家旁边的公寓里,住着一对姓新海的夫妇。他曾见过那家的丈夫。几年前的年末,在街上巡逻值夜班时,他们曾在一组。那人六十岁左右,体形偏瘦,据说刚从公司退休,很有气质,一看就知道曾经是公司的精英,但不清楚为什么会住在破旧的公寓里。
“去世的是你父母?”警察接着问道。
“是的。睡觉时房顶突然塌了下来……”
“能告诉我房间构造吗?”
“只能说个大概……我以前不住在那里。”
“哦?那你住哪儿?”
“东京。不过,我已经退掉那边的房子,本打算今后和父母一起生活。”
“哦。”
询问继续着,警察和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小了,雅也听不清楚。除了说父母是被房子压死的之外,那女人好像也说不出什么了,连自己是怎样得救的也不清楚。
调查完毕后,新海美冬跌坐在父母的遗体旁。雅也从乒乓球台后面看清楚后,便走开了。
把俊郎的遗体运出的时候,雅也只拿了自己的钱包,里面有三万多元。幸亏把来守夜上香的客人放的礼金移到了钱包里。他摸着口袋里的钱包,走出了体育馆,想去买点吃的。
商店几乎都倒塌或关门了。侥幸逃过一劫的便利店门前排起了长龙,估计就算在这儿排队也没希望买到食物。雅也走来走去,连脚都失去了感觉,最后还是回到了体育馆。
来体育馆避难的人越来越多。电力尚未恢复,四周光线很暗。更难以忍受的是寒冷。就连穿着防寒服的雅也,如果不动就会浑身发抖,牙齿打战。穿着睡衣逃出来的人的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饥饿、寒冷和黑暗笼罩着身心都受到伤害的受灾者。不时还有余震。每次发生晃动,体育馆里都会响起惊叫声。
入口附近传来声响,走来几个拿着手电筒的人。其中一个人嘴巴贴在话筒上,好像说会马上发食物。大家发出了获救般的欢呼声。
“数量有限,每家一罐茶、两三个面包,请各位谅解。”政府工作人员模样的年轻人说。
抱着纸箱的工作人员向各家走去,先询问人数,然后递过相应的面包和罐装茶。
“我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