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到的铃的伤,应该不是全部。衣服内侧也有吧。很久以前产生、消失的淤青也存在吧。我迄今发现的铃的伤里,应该也有她爸爸造成的。然后,最重要的是,一直与这些暴力生活的铃的心,应该已经是伤痕累累。
「为什么……」
铃对自己没有自信,说不出自己想说的,会不会也是因为在那荆棘丛生的牢笼里生活,心变得又坚硬又渺小呢。
「为什么,没有从爸爸那逃跑啊……离婚的时候,和妈妈一起不就好了吗……」
我这样问,是因为我实际上自己明白她的理由。
「因为我想和青斗君……」
泪,从单侧的眼睛里流出来。
「我想和青斗君,和好……」
那一瞬间,空气全都变成漆黑的铁块,压住了我。
铃的双亲离婚的时候,问了她要跟哪一边。然后铃回答了。「要留在这个小镇」。为了不在吵架的时候和我分别。
我从铃面前逃出去了。
我从学校飞奔出去,大声叫喊。我叫喊,仿佛要把心中粘稠的东西扫到海的对面。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我第二天不去学校,即使我自己打自己的头,身体内侧沾上的极黑焦痕般的心情也没有消失。我朝着关掉电灯的房间一角,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到。
〈四年二班 近江青斗〉
不去学校的第三天,我在毫无意义堆满的壁橱一角,找到了四年级时的日记本。
实际上,那本应是填满与铃快乐回忆的日记本。看到它的时候,我想到求助于时子大人。
我往背包里装上所有零花钱和日记本,跑向土岐波神社。
遥远水面有遗忘之物
十里之海分隔的对面
无解的障碍向神发问
时而打开门扉的,时之波
解开追逐时间的时间穿越
脑袋里,那首歌一直在回响。
到达祠堂后,我许愿了。
——请让我重新过一遍四年级的暑假。
许愿的瞬间,我也没有相信时间穿越。
即使我明白这是件蠢事,我也拼命想要取得原谅。
时子大人不知道是觉得我可怜,还是觉得我吵。
总之,我真的穿越时间了。
抬起头时,本应是夜晚的祠堂周围变成了白天。在小镇里走了走,我发现本应在一年里消失的海边弃置小屋,还在那里。
我正揪着脸确认这不是梦,发现了上学路有几个小学生在吵闹。
「为什么要那么弱势啊!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啊!」
这样叫着,一年前的我从铃身边离开了。
嘴一张一合地颤抖着。我和一花姐说话的时候都会变成那样,话语也几度中断。
贴在地面的膝盖上,一花姐紧紧握住了拳头。
「那,你从那时起就一直一个人在小镇里……?」
「嗯,洗澡和换衣服吃饭之类的,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做完。晚上在家里的仓库睡。因为开着给鱼用的冰箱睡会很凉快……」
睡过头、和一花姐在一起的时候打盹,是因为仓库只有些毛布或者布,有时候睡不好觉。
树枝在我们头上随海风摇晃。叶子和影子也一起骚动。
「有时候会在外面吃饭、买需要的东西。拿来的钱用完以后,我偷了自己存的零花钱。衣服也是偷现在的我的换。不过我不知道偷自己的算不算偷……」
这一周里,一年前的我在父亲所在的东京,所以我能自由行动。但是其他时间,我不能和以前的自己碰面。为了避免碰面,我用一年后的日记本,一边调查以前的自己在做什么一边行动。有时候会撒谎说害怕蛇,注意不和过去的自己相遇。实际上我见到蛇就兴奋,喜欢到把它脱下的壳当作宝物。
「真是乱来……」
一花姐用拇指擦我的脸颊。我不知道是脏了还是擦泪。
「虽然时间穿越可能难以置信,但为什么不早说小铃的事情?不是我也可以。也可以和其他大人告状吧?」
「那样是不行的啊。我知道的!妈妈说叫咨询所的地方去了铃家,但他们没有发现她爸爸的暴力!铃的爸爸是警察,所以大家都不相信!而且,铃自己在隐瞒!她没说爸爸在施暴!」
一花姐捂住嘴。或许她心里充满了黑烟一般的东西,非常难受。我一开始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如此。
「铃必须要自己说出来!必须好好说出来!所以我想过了!要和铃过最棒的暑假!我想了,要过最棒的暑假,开心到觉得我、觉得这个小镇没有什么可留恋!那样的话,铃或许就能走出这个小镇……!」
我一叫,眼角的泪就飞向空中。眼底立刻接着流出泪。
「那么,那些可疑失火也是为了小铃?」
我点头,泪又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