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男子,使之腐朽

  1

  这与其说是「规律」,用「机械化」来形容更贴切。

  暑假已经开始,我的生活却毫无变化。

  每天一早来学校浇花,去图书馆借本书,在生物实验室读完书,傍晚再去浇一次花,还书,回家。

  新的早晨再次来临——我不断重复这个流程。

  自己很可能天天都会维持这种生活,直到暑假结束。

  「这简直是养老啊。」

  我低喃著,又自己否定这个说法。

  今天早上,我在公园看见老人家愉快地在打槌球。那些老人比我更有活力,现在的我还不如老人。

  我可能不算是人,比较像植物。植物在帮植物浇水。呵呵呵,大家也笑一下嘛。我半自虐地对花说话。

  唉,真希望有点变化……

  我希望过著更刺激的高中生活。像是欣赏烟火觉得兴奋、感动,而不是被炸弹吓到心脏怦怦跳。

  经历日影日和的案件,班上同学更加疏远我了。

  他们岂止不敢找我说话,我在他们心中根本是恐惧的象徵。

  我听到有人在传谣言。说我和繁子同学在高尔夫球场的地底举办一个秘密聚会,只有杀人犯才可以参加,每周末还在聚会上报告彼此的丰功伟业。

  我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但是同学一个个表情都认真无比。至少在同班同学的心目中,我和繁子同学就是会举行这种诡异聚会,一点都不需要怀疑或讶异。

  我还听过,有人说我和繁子同学在这座空中庭园里,培养了会吃人的植物。

  这倒是不算谣传。繁子同学种的食虫植物顺利成长,我之前甚至看到那植物在吃鸟。已经从食虫植物进化成食鸟植物。我看再继续养下去,会吃人都不奇怪。

  唉。我叹了口气,自己的常识究竟跑哪去了?

  「大家知道吗?」我又在跟花聊天了。

  话又说回来,真热——

  这所学校不起风,热得不得了。搞不好学校哪天就会像火山口一样冒烟。

  最近周遭发生的种种已经让我身心俱疲。只有眼前的花朵,和游泳社社员在游泳的模样能让我开心了。

  从屋顶上看得到游泳池。我瞧了瞧,找看看虹子在哪里,但她今天似乎没来。

  昨天她好像也没来……是得了夏季感冒?

  好了,花也浇完了,该回生物实验室了。

  2

  我一打开教室门,便见到繁子同学静静坐在里头。她整个人像是跟房间同化了,不仔细找看看,根本不会发现她在教室。

  不知为何,繁子同学在暑假开始后仍然天天和我一起上学、放学。但她也没有特别要做的事。

  从早上开始,繁子同学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大概连一公厘都没动过。

  「我想思考一些事。」她一早来到学校,就坐在椅子上,挺直背脊面向前方,双手放在桌子上,双眼神采彷佛被吸进眸中,她就睁著眼僵住了。

  好像一具发条停住的机关人偶。

  天气这么热,她居然不流一滴汗水(顺带一提,繁子同学在这种酷暑天也穿著冬季制服)。

  但我已经不会为这种小事吃惊了。这只是繁子同学为数众多的习惯之一。

  我称之为《沉思过头》。

  她甚至没发现我走进教室。

  我坐在繁子同学的正前方,仔细观察发丝间隐隐若现的脸蛋——每次看都觉得,她长得很美。

  她的脸没有一丝皱纹或黑痣,光滑无瑕。没有化妆,整张脸显得非常朴素。但仔细观察,又会莫名怀疑她的长相是否真的如此,让人更想直盯著她看。愈看著她,双眼便会渐渐失焦,周遭景物开始扭曲,奇妙的异样感缓缓包围自己。这张脸简直超越人类的常理。

  我将双手放在桌上,和繁子同学的手呈现相对位置。我左手小指的红线往前延伸,另一端系在繁子同学的左手小指上。假设这是一般而言的命运红线,我又是天真浪漫的少女,或许会为这画面感到无比幸福。

  ——但这玩意儿可没这么美好。

  我们其实在未来的某一天,很可能互相残杀。

  一想到这件事,胸口不由得感到一阵沉重。

  我们成功拯救天城苗和四隅月绘。树和日影日和却死了。我没能切断他们的红线。

  真的有办法斩断这条诅咒之线吗?

  噗通。

  脑袋出现声响。

  水滴滴落水面,波纹扩散开来。

  又来了,又是这个感觉。我究竟注意到什么了?

  我将思绪潜入大脑深处……再更深一点……止住呼吸,静下心,静静地前往最深邃的那一处——

  ————『切断丝线』?

  没错,问题就在『切断丝线』上。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描述一点也不吻合现状。自己至今一直都使用这句描述,突然却觉得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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