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慢跑过后入口的宝矿力水得,柔和地渗入身体的每一处。湿黏的雾气顿时散去。
虹子看见我,露出和煦的微笑。
花朵似乎也很开心。明明没有起风,花儿们看起来却像在左右摇曳。
现场只有繁子同学一个人,一看到虹子就满脸嫌恶。她似乎真的不擅长应付虹子,看起来就像一个男国中生不小心跑进内衣商场,整个人坐立不安。
虹子笑咪咪,花儿摇啊摇,繁子烦得乱糟糟。
「之前我们聊过一个在水泥丛林里落难的人,你还记得吗?」
「你是说那个反穿MAI1的人?」印象中是我转学第一天的时候听到的。
「对,结果是我搞错了呢。在那之后隔了很久,我今天又看到那个人,他穿著萤光黄的榇衫。他应该只是特别热爱萤光色吧。」
怎么回事?她忽然跑来,一打照面就讲起那个萤光色爱好者。她特地找我,就为了聊萤光色爱好者。难不成她发现我最近有点忧郁,想来鼓励我?假如真是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开始谈恋爱了?
「你不是有正事要说?」
繁子同学的嗓音,完美结合咬过的口香糖沾到头发时的不快与绝望,直接把我从脑中的花田拎出来,扔回现实的花田里。
「啊,对喔。我还一直在心里覆诵,以免自己说错事,结果一看到朝生同学的脸,突然就想起之前的那个萤光色爱好者,有时也会发生这种事呢。这么说来——」
「快说正事。」繁子同学化身成切割机,一秒断开话题。
「啊,对对对,不好意思。那个——班导找你喔。」
虹子露出幸福的笑脸,说道:「终于说出来了。」
——班导师平时总是尽可能不跟我来往,这是他第一次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这时雨滴啪搭一声,滴到脸上。就如繁子同学所说,下雨了。我望向天空,乌云看起来彷佛双手拿刀,狰狞地笑著对我说:「今天还长得很呢。」
2
「可以帮我送讲义吗?」
班导把一叠讲义递给我,表情十分不耐烦。
我们的班级导师外表大约三十岁后半,人生明明才刚开始,但他总是看起来很消极。
也因此,同学都不想太亲近班导。班上几乎没有人用名字称呼班导。对同学来说,他就只是个『班导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连虹子都也一样称呼他为「班导」。我好像也只听过其他老师用职称称呼班导。
会不会是没人知道班导的名字?我不觉得班导的名字很难记,可能不是他的名字给人印象不深,而是容易被人遗忘。
「这是?」我的成绩应该没糟到需要课后辅导。
「这些讲义是日影日和的份。」
「日影日和?」
班导拿出印坏的影印纸做成的便条纸,写下「日影日和」四个字,说道:「我们班上不是有一个空位?这个同学一直请假,你应该也没见过。」
「那为什么是我去送?」我真心感到疑惑。
「你和水木同学处得不错吧。」
那叫做处得不错?但先不提这个,班导师用『同学』称呼繁子同学,却是直接用「你」叫我,真诡异。
「大概只有你能以平常心对待水木同学。你都不怕她?我可是怕得不敢接近她。不只是我,其他教师也和我一样。所有人都觉得水木同学很恐怖。和她说起话,简直像是有人用枪指著自己的太阳穴,说错一句话就会惨死当场。」
我听著班导突如其来的夸张自白,不由得语塞。堂堂一名教师,怎么能这样诋毁学生?
班导见我一脸困惑,似乎也觉得不妙,他清了清喉咙,勉强忽略尴尬的气氛,继续说下去:
「你或许就是有能力和这类人沟通。简而言之,日影日和是一个茧居族。让你见见这个同学,或许有办法改变现状。」他硬是把讲义塞进我手里,说:「麻烦你了。」
我猜其实是没人愿意去送讲义吧。好不容易上了高中,根本没人有心情去关心一个刚入学就足不出户的同学。同班同学想必是表情冷淡,语气更冷淡地回答老师:「我们很忙,没空去」。我几乎可以想像那个画面。
我当然也跟同学一样,根本不想帮一个陌生又家里蹲的同学送讲义。但内心有另一个自己在悄声低喃,假如自己能帮上忙,帮个忙也无所谓。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答应了班导。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好说话。
3
雨丝如雾。空气湿漉漉的,这雨彷佛能无止尽地下著,十分烦人。
我不自觉地想起繁子同学借给我的动画。
那是三十分钟的机器人动画,正片大约二十分钟,却花了整整十五分钟在演机器人的变形场面。机器人迟迟没有从飞机变成人形,一直发出喀锵喀锵的碰撞声响,演出零件分离、连结的画面。我和动画的敌人一样,忍不住低声抱怨:「这场景要持续多久?」这烦闷的心情和我碰上这场雨的想法如出一辙。
难怪会有好几个小孩子看这动画看到癫痫发作。
我明明撑著伞,雨水却像雾气一样缠绕,沾湿全身。我心想乾脆收伞,但收了伞,身上可能会淋得更湿。
而现在——繁子同学仍然走在我身旁。
我不记得我有邀请她陪我送讲义给茧居族同学,也不记得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