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来,重重跌坐在我眼前的餐椅上,还低垂著头。
接著,她宛如在工厂组装汽车的机器人,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姊姊跟我真的是完全相反。她只有身体先醒来,大脑和身体到目的地才会合。
「有发生什么事吗?」
姊姊像是在说梦话般问道。
昨天我埋了猫尸、上学迟到、被同学疏远,还找到命中注定的对象,但是对方简直不像是人——上面这一串我都说不出口。真要让姊姊知道,我恐怕今天之内又得搬走了。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真的?」
姊姊说完,迅速站起身,捧住我的双颊,脸靠过来凝视我的双眼。她的眼神强而有力,和刚才天差地远。
「等一下,你干嘛啦?」
「朝生,有事一定要马上跟姊姊说。姊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随时能为朝生开枪。」
她有这种心理准备,我反而觉得困扰。她不知道是刚起床还是太激动,双眼充血,让那过了头的决心多了几分真实。
「真的没事啦。」
「身体呢?有任何异状吗?」
我内心一惊。我没有告诉姊姊红线的事。别说是姊姊,我甚至没告诉任何人。别人听了,可能只会当成脑袋被打之后的后遗症。
「没问题。」我答道,又加上一句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姊姊呢?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姊姊缓缓松开手,双眼发亮地说:「啊,说起来,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朝生。」
然而,姊姊身后的电视萤幕却吸走我的意识,让我差点弄掉手上的筷子。
「他们不是……」
黑暗从房间的隙缝晕染开来,周遭没了杂音,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
——为什么……?
电视播放著某位女性杀害男友的新闻,还放出加害者与受害者的照片。
我在医院见过他们。毫无疑问就是那对红线相系的情侣。
男方成了植物人,女方则依偎在他身旁。我的脑中浮现当时的景象。
女方紧紧握著男方的手。
而他们的小指之间确实系著——一条红线。
他们当时给人的感觉那么坚定,彷佛能跨越任何苦难,怎么会——
播报员解释加害者的行凶动机是:『她不忍心继续看著永远不会清醒的男方。』
「这是你待过的那间医院吧?」
姊姊愣愣地问我,我没余力回答她。
电视里的名嘴开始检讨高额医疗费用的影响,但我想质疑别的问题。
——怎么会……这不是命运的红线吗?
8
我走向学校,想起那对情侣。
我可能是看到红线才会这么认为,他们的感情很坚定——又或许是太坚定了,才会想让男方解脱吧。
手机忽然响起,我的意识又回到现实世界。
我急忙拿出手机。手机萤幕显示著『陌生来电』。
内心升起不祥的预感。
姊姊在搬家时一并把我的手机号码换掉了。现在应该只有姊姊知道这个号码。
我怯生生地接起电话。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我听过这声音。这混浊的奇怪嗓音,就是在那栋废弃医院里听见的。
不会错,电话的另一头就是攻击我的——那名〈陌生人〉。
原来,当时会觉得他的声音很奇怪,并不是因为我耳朵有问题。
他用变声器改变自己的声音。
我可能是天天看到这条红线,变得渐渐不再提防这名〈陌生人〉。
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条线是能让人获得幸福的东西。〈陌生人〉让我看见这条红线,一定不是坏人。
我甚至猜测,他一连串的暴力行为,可能都是看到红线的必要仪式。
——但事实真的如我所想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让我——」
『不好意思,但我希望你现在前去一个地方。』
对方语气十分有礼,但隔著变声器,听起来仍然十分诡异。
「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会照做?你可是拿球棒打了我的头,我现在……怕得不得了啊。」
我有点后悔,自己居然傻傻地说出心中的想法。是不是该故作从容?但是我的手和声音都止不住发抖,头脑也没办法冷静思考。
我彷佛一脚踩进又深又黏稠的沼泽,全身渐渐向下。
『不要紧,我不打算指引你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对你做些什么。假如你当下觉得很可疑,随时都能掉头就走。』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