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得稍微明亮一点,马上就会被骂,说哥哥死了怎么可以穿这种衣服,家里的窗帘也是黑漆漆的。而且因为我不想回家,老是待在外头,不知不觉连皮肤也晒黑了。」
繁子同学没礼貌地喷笑出声。
不对,她不是真的想让你笑出来才故意搞笑啊,繁子同学。
「但你杀了他,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当然没办法解决。但至少我跟我的家人会消气。」
「不可能消气的。」
「你少在那边说得自己很懂一样!」
她的怒火卡住了喉咙,宛如拿锯子切割金属,尖锐地吶喊著。
但我不可能因为她怒吼,就放弃说服她。
「我当然懂。」
——我的确明白。
「我的父亲以前因为杀人罪被捕,进了监狱。」
16
那件事发生在我五岁的时候。
我当时很饿,还没有吃晚餐。
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还没有做晚饭,为什么一直在哭。
电话线已经被拔掉了。有一个亲戚,每年都会给我很多压岁钱,是位很亲切的叔叔,他却在责骂母亲。对五岁的我来说,他骂的词汇太难懂,但还是知道他很生气。
——为什么父亲不在家?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姊姊看到我,便带著我上二楼。
我的人生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不知为何,我五岁以前的记忆很模糊。虽然脑中记得父亲、母亲、姊姊,所有人曾经齐聚在餐桌前欢笑的景象,但我已分不清这是实际发生的事,还是我的妄想。
不过五岁以后的记忆清晰无比。
之后的我,宛如活在装满泥泞的水槽里。
接二连三搬家、穷得吃不饱饭。母亲甚至迷上奇怪的宗教,借钱买了各种不知名的物品,塞满了整个家。姊姊和母亲每天吵架、互骂。
于是有一天,母亲拋下我们,突然失踪了。
她只留给我们成山的诡异雕像。母亲失踪前,还称呼这些雕像为『神明』。
「这个社会百般刁难我和我的家人。你想得到的骚扰,我全都遭遇过。但这也没办法,我明白他们为什么想这么对待我们。毕竟有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被人拿小刀乱刀刺死。我的父亲在监狱里上吊自杀,就这么走了。」
天城苗听到这里,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她像是在激励自己,继续对我倾吐恨意:「他活该,犯了那种罪,吊死都嫌不够还。」
「可是——他并没有杀人。我父亲死了以后才真相大白,他被冤枉了。」
父亲什么也没做。
那我们的遭遇到底算什么?一直以来发泄在我们身上的庞大恨意,究竟是什么?
即便洗清了父亲的罪嫌,还是没有任何人向我们道歉。我们又该怪罪谁才好?我真的不知道。
姊姊为了找到真正的犯人——更是为了发泄无处可去的情绪——当上了警官。警方也给姊姊国家公务员级别的待遇,可能打算用这种方式为父亲的冤狱赎罪。
天城苗再怎么愤怒,这下也说不出话反驳。
「我同时能理解你和树的感受。两种都糟糕透顶。假如你杀了人,这次就轮到你的家人承受凶手般的待遇。那可是生不如死。」
「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只能接受现状。杀死小女孩的凶手至今还没被逮捕,凶手的身分更是个谜。我也不知道该责怪谁。所以到最后,我还是只能接受它。」
「这太没道理了!」
天城苗的双眼溢出泪水。
没错,这一点道理都没有。但人还是只能接受现状,不然就无法向前迈进。
「……不管现状有多痛苦,都只能在嘴里咀嚼,硬吞下肚。绝对不能发泄在别人身上。」
繁子同学伸出双手,握住天城苗的手。繁子同学也懂我的感受,试图安慰天城苗。
——我以为她会这么做,但我完全误会了。
「不对,朝生同学的话大错特错。你要坚强一点。」
我感觉自己像是千辛万苦爬到楼梯顶端,又被人踢下楼去。
「你应该杀死他。那些人本来就该死,被杀是他们咎由自取,对不对?那你不需要迟疑,下手吧。」
繁子同学放开了手。只见天城苗的手上握著小刀,和一张小纸条。
「我昨天在自杀网站上发了文章。今天晚上,你可以按照纸条上的时间,到那栋建筑物的屋顶上,帆代树很可能会到场。他曾经推落你的哥哥,你就以牙还牙。在他离开之前,亲手推他下去吧。」
「不可以这么做!」
眼前的状况太超乎想像,天城苗愣在当场。彷佛有天使和恶魔同时在她脑中低喃,令她苦恼不已。
「不行,你绝对不能杀他!」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