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禅寺说。
他的眼圈发黑。
表情阴沉严肃。
「久保竣皇先生,因此我想先向你确认,你真的寄了两位『妻子』先后自杀的告白信给文化艺术社的社长吗?」
关于妻子自杀的——告白信?
我没有寄过那种东西。
「中禅寺先生,也许我只是欠缺这段记忆。我原本就是个记忆丧失者。为了恢复记忆,我『重新』开始写小说……也许我在写小说的过程中失去这段记忆。」
「倘若如此,榎木津应该会看见。但他既没看到你写信,也没见到你寄信的场面。况且你身旁那位保护你不受任何来自外界观测的少女,不可能放任你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将这种会带来毁灭的信件投入邮筒吧?陷入外出恐惧症的你若有投递的机会,恐怕只有在杀死『吴美由纪』后,走下山坡进到本牧的公共电话亭里和『麻井夕子』联系的时候,或者在杀死『麻井夕子』后……同样地联系这位『织作碧』的时候。但在这种情况下,你也无心写信或寄信。对你而言,走下山坡来到公路旁的电话亭就已经耗尽全力。由此可知,你没有写下上述信件,也没有寄出。」
他到底在说什么……?
但这就是这名男子的手法。
他分析「我的故事」的一切,并予以否定,使之消灭。
然后强迫我接受符合「外在世界」的「故事」——否定这世上一切「不可思议」、「失去灵魂的故事」。
当然,即便只是「失去灵魂的故事」,肯给就算很有「良心」了……
「问题是,那封不可能是你所写的信件,却和你的小说——《神社姬之森》和《魍魉之匣》——原稿笔迹一模一样。虽然不管是原稿或信件,都没有沾到『久保竣公』的指纹。」
「既然如此,那封信更应该是我写的没错。那个侦探并非没看到我写信或寄信的记忆,而是漏看了。我随时都戴着手套,当然找不到指纹。」
「你若想宣称自己就是杀人犯久保竣公,反而不该戴手套……算了,这话先不提。那么,我们先假定榎木津因为某种理由恰好漏看这段记忆吧。然而,根据木场修太郎冒着被停职危险私下搜查而取得的神奈川县警纪录,从你住进这栋横滨山手町蜘蛛网城堡以来……这里未曾发生过自杀和杀人案,没有人在这栋洋馆里死亡。换句话说,『横滨蜘蛛网城堡连续杀人案』自始至终都不曾发生,案子本身是虚构的,罪犯和被害人都不存在。」
他想说是我自导自演?
「吴美由纪目前仍就读东京的女子高中,过着和平的生活。你并没有杀死吴美由纪。」
麻井夕子……
「麻井夕子早已在圣伯纳德女学院去世了。死者无法复生。久保竣公早就死去,织作碧也已经离开人世。很遗憾地,你身边那位女孩不是碧小姐。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
可是,我是久保竣公。
这是我自己的记忆。
「榎木津礼二郎说我是杀人犯,任何人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没错,榎木津见到你正在杀害少女的场面和疑似正要下手的场面。他见到你杀人的记忆有两种:一种是『正要下手的场面』。这种场景光看影像难以判断是否杀人了。这种场景重复了两次,地点在这栋蜘蛛网城堡的某个房间。你一瞬间想勒住正在睡觉的少女脖子,几经犹豫仍下不了手,只好作罢。你的手指实际上并没有碰到少女的脖子,所以是杀人未遂。接着你取出小瓶子,将疑似『水滴』的液体滴了几滴在少女嘴里。」
讲到这里时……
在这短短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中禅寺的黑眼圈似乎又变得更黑。
「中禅寺先生,那就是『水滴』。那是只需喝下几滴,就足以使人丧命的剧毒。这种毒药能迅速在体内分解,不会留下证据。我不想再看到少女被杀害、断气前那种绝望的表情,所以用了『水滴』。赖子被装入箱子里的表情……仍令我心有余悸。」
「久保竣皇先生,我已经说过,你没杀死吴美由纪小姐和麻井夕子小姐。侦探见到的记忆不仅不是杀人现场的影像,甚至也非杀人未遂的场景。你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际产生绞杀少女的冲动,最后依然下不了手,从小瓶子里将某种液体滴进少女口中而已。榎木津被你提供的消息误导,以为自己见到的影像如你所声称的是杀人现场的影像。唉,榎木津也真是的,明明不多做臆测,如快刀斩乱麻般把『所见』的事实理解成『所见』的模样,正是那个人之所以能成为侦探的理由。但在实际和你见面后,我也总算明白像榎木津礼二郎这般桀骜不逊的男子,在见到你之后,为何会变得如此困惑、悲伤与混乱……」
「请别害老师陷入混乱。」
碧警告中禅寺。不,该说是恳求。
「……假如老师的精神再次崩坏,这次恐怕……再也回不来。丧失『箱子』界线的作家将再也无法写小说。而对老师来说,撰写小说是制定『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之间界线的必要作业。失去界线的话,他……老师恐怕会……」
「『织作碧』小姐,我明白的,勉强让他维系在这个世界的人……是你。」
碧轻轻点头,眼眶湿红。
「久保先生,榎木津礼二郎所见的第一种『杀人』情景是言灵产生的幻想,但第二种『杀人』却非如此。这种是没有解释余地、货真价实的杀人影像。他看见久保竣公……正在杀害赖子的情景。久保竣公在没有窗户的阴暗房间里,杀害几名脸部模糊的少女,并将她们装入箱子里。他砍下少女的手脚、挖出内脏,把她们制作成匣中少女,就像他偶然目睹的柚木加菜子那般。这些情景榎木津过去在『新世界』已看过一次,现在在这个蜘蛛网城堡又见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