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转学到东京的学校……」
「听起来似乎是个快乐的结局。」
「……很可惜不是。因为我曾就读圣伯纳德女学院的事,被校内同学及新邻居知道了……」
「虽然卖春集团的事并没有公开,但你被怀疑……和连续杀人案有关,所以遭受轻蔑与好奇的眼光看待吗?」
「是的。但比起这个,更令我痛苦的是,我觉得侥幸活下来的自己背负着重大罪恶。恐怕在『名为「社会」的故事』里,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吧。因为我已经知道,即使表面看似健全,背后也许藏着魍魉之类的妖怪……但就算我想驱走魍魉,『蜘蛛』也已经死了,不在人世。相信自己能役使恶魔、诅咒他人的她被杀了,原因是……」
「原因是?」
「有另一名遭受『蜘蛛』诅咒的『蜘蛛』存在。女巫的诅咒就是这样传染的。最初的女巫是谁,恐怕已经没人知道了吧。诅咒会传染,一旦开始散播,再也没人能阻止。而我,也被女巫诅咒了。」美由纪说,「所以,老师,请您写吧。」
「我?遗憾的是,我并不熟悉圣伯纳德女学院的事件。我只知道有人死了,有几个女学生被杀,也有自杀的……更何况,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明白呢。我……」
「不写圣伯纳德女学院的事件也无妨。请老师为了自己的伤痛……为了被遗忘的记忆而写吧。」
「为了对自己诅咒吗?」
「不,为了对自己祝福。假如脑中一片混乱,人们便无法摆脱茫然不清的痛苦……也无法逃避诅咒。但是,言语有净化作用。请老师用言语替自己的『故事』划清界线。用言语定义您的『内在世界』、『您的故事』的界线,接着让世人、让社会阅读您的故事。到时候,老师一定能恢复自我,或者说能定义自我。」
「但不就是不想恢复,才会将之舍去的吗?」
「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建构吧。」
「你要我捏造我自己新的『故事』?」
「只要社会接受,那就会成为真实。」
「我没办法无中生有地创造『故事』,没有那种想像力。」
「嗯,无中生有的确不容易。但如果说,能从老师的潜意识拾回记忆碎片并连接起来的话,也许就能办到……」
我……
这时,我茫然地理解了自己为何会对相识不深的美由纪抱持罪恶感。
是的。
因为我……拯救不了少女。
虽然当时这个想法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但我涌现一种仿佛自己就是「蜘蛛仆人」的买春客般的羞耻心,难以忍受的呕吐感油然而生。
「这样能解开加诸在你身上的女巫诅咒吗?」
「请别为我操心,老师就专心解除自己的诅咒吧。」
「为什么你对我这个落魄又丧失记忆的中年男子如此在意?你有恋父情结吗?」
「因为我是老师的书迷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我们的相遇一定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束缚我的诅咒,是一种叫做Kutan的妖怪。」
「Kutan……件吗?记得那是一种人面牛身的怪物……一被母牛生下来就会说人话,做出不祥的预言后立刻死亡。」
「是的。件预言灾难后便会立刻死亡。件的作用就是预言。而我,也只是为了预言老师的灾难才幸存下来,所以才会和老师相遇。」
「你是人类,不是妖怪。反而我才像是如妖怪般的存在。」
「被『蜘蛛』诅咒后,我深陷自己变得半人半妖的强迫观念。每次照镜子,总觉得镜中人仿佛变成牛面人身的怪物。每当我有这种感觉,就会残害自己的手。」
「牛面人身就不是件,而是米诺陶洛斯了。况且,就算你被女巫诅咒、被妖怪附身,也不是丑陋的件,而是招待浦岛太夫到龙宫的美丽人鱼……是的,就算你是预言灾难的妖怪,你也是『神社姬』。」
「那么,请写作『神社姬』但读作『件』吧,老师。」
于是,我用被女巫诅咒的美由纪为少女的蓝本,边翻掘我丧失的「记忆」,边构思《神社姬之森》。
但是,随着我愈来愈投入艰辛困难的创作,对于明明就「存活」在我眼前的美由纪的记忆与感觉……却迅速变得愈来愈稀薄。
看来我是个只能从活在过去或活在现在、活在小说世界或活在现实世界中,选择其中一方的笨拙人物。
我变得愈来愈讨厌会妨碍我创作的「外在世界」。特别是和美由纪一起搬离东京的公寓、移居到横滨的洋馆后,我罹患极度严重的外出恐惧症。美由纪在经济上似乎十分宽裕,从某处筹措了购买横滨这栋老旧洋馆的资金。
不仅如此,美由纪还雇用一个「代理人」,替我建构由「代理人」处理所有和出版社往来等麻烦事的系统。
她虽然还年轻,却很「干练」。
但是,《神社姬之森》销路并不好。
原因是,内容极度缺乏条理、情节杂乱无章、世界观不安定、无限杀害少女的轮回故事阴惨。而且,直到最后施加在少女身上的「诅咒」都没有解除,少年亦未能摆脱「连续少女杀人犯」的轮回所带来的糟糕余味。
但最重要的是……
我自称「久保竣皇」。
为什么?我就是明白直接用「久保竣公」之名不妥,才特地将笔名改一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