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栈敷童子之诞 / 作者:佐佐木祯子 第二章

  电影院的黑暗空间不过是人为创造的黑暗。

  我经历过更深的黑暗。没有月光、没有星星也没有灯光的漆黑夜晚,抹去黑夜而绽放的枝垂樱与红莲般窜升的火燄,这些我都经历过。

  正因为我切身体会过,即使是人为创造的黑暗我也感到恐惧。

  比起黑暗本身,我更害怕的是从黑暗中迸裂而生的不知名物体。

  因此我在电影院也好——在路上也好,总是不时感受到背后一股凉意而转头查看。

  也许它就在那里。

  不知名物体。

  从黑暗中迸裂而生。

  理智告诉我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我总是忍不住转过身去。往后看、往上看,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来伤害自己。

  甚至有时候会感觉到一股视线。

  因而被明明不可能存在、来自黑暗的视线吓得背脊发抖。

  那是人,还是人以外的野兽,或是黑暗本身凝结成的不知名物体,我不得而知。但无论何时,身后的某种物体一直在找机会对我下手。这就是所谓的恐惧,感觉到常理无法压制的某种东西而深感威胁。

  我害怕黑暗。

  随时存在黑暗深处的某种物体。

  存在着痛楚。

  在我转过身前,那里也许真的存在着什么。

  只要我一转身,它说不定就会隐藏、逃离。

  小时候,我坐在电影院神情呆滞地看着银幕。带我来的父亲丢下我,和我不认识的大人聊天去了。

  后颈附近感到一阵恐怖的寒意。

  我回过头——

  那个东西。

  就在那里。

  就在我身后。

  我小时候是不需要大人操心的小孩,可以在被丢下的地点一直静静等父亲回来,所以偶尔和忙碌的父亲见面时,他总是带我去小剧场或电影院。

  因为感受到凉意,我不知为何转了过去。

  ——就在那里。

  小女孩就在背后,带着恶意的双眼散发寒光,盯着我的眼神像要把我吞下肚。

  她从座位往前倾,靠近坐在前座的我,后颈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息。

  像是涂了口红的红唇微微张开:

  「真狡猾。」

  小女孩用细细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她的背后,放映室的光线斜斜照射下来。

  她起身离开座位,目光依旧在我身上。

  一整排红色天鹅绒的座椅,不正像鲜血染红的颜色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呢?椅子的触感就像是活生生的野兽兽皮。

  她留下瑟瑟发抖的我,仿佛飘浮在半空一般,缓缓移动脚步走了。

  整齐的妹妹头发型、细长的黑色双眼和雪白的脸庞,身上穿着橘色和服,两只袖子摆动着。小女孩给人一种不吉利又恐怖的感觉,但却异常美丽。我仿佛需要氧气般嘴巴一张一阖,好比水中的金鱼,沉默地目送她离去。

  我很狡猾吗?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卑鄙的人。

  所以没有把她的话认真当一回事。

  现在我知道了。

  没错,我很狡猾。

  因为相同理由连系在一起的孩子当中,只有我的立场和其他人不同。

  只有我的名字和他们不同。

  因为我狡猾的血液。

  之后我又见到那些孩子们好几次。

  那些孩子总是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眼神责备我。

  所以我……

  把它——

  ◆

  木场修太郎很喜欢看电影。

  也许因为有一张长相凶恶的四方脸,又是隶属于东京警视厅刑事课的刑警,他只要说自己喜欢看电影,反应多是「咦?」这种十分惊讶的反应。不过,人可不是凭外表、职业和嗜好就能下定论。

  他喜欢的种类不限洋片或国片,只要剧情有趣就行;最喜欢惩恶扬善的题材,如果是正义战胜邪恶这类单纯的剧情更好。让心中烦恼一扫而空的幸福结局,通过放映机落下,画上句点。

  虽然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但木场偶尔会认为战争时期更容易生存,因为那时候根本没有空闲去感受自己的内心。因此,木场适合活在战争时代,现在的生活反而有些困难。

  战时的正义就是对付眼前的敌人,只要保住性命就能感受到自己活着。这样狂乱的日子没了,木场失去自己的平衡点。虽然想贯彻身为刑警的正义,战后所建构的世界,正义与邪恶之间的界线却开始模糊,甚至不时动摇扭曲。

  现实中,人们生老病死、互相欺骗的剧本混沌不清,无论如何都剪不断、理还乱。电影剧本至少整理得很干脆,左右分明,这样的故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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