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阻止我说下去是因为这样吗?还是说,这也只是我的揣测?
「就算找到那笔钱,我也不打算用。这是当然的。可是明年我弟弟要考高中,我也想继续读大学,想要脱离现在的处境,最好的方法就是一间好大学的招牌。如果我妈病倒了,我也希望有办法让她住院。我不需要天文数字的巨款,只要有个十万、一百万,就会觉得比较安心了。手边有钱的安心感,以及手边没钱的恐惧感,堀川,你或许无法想象吧。」
「但我看你总是穿着很高级的衬衫,也没省过车钱、饮料钱,或是上美容院的钱啊。」「没有钱就一定要畏畏缩缩窝窝囊囊地生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感到脸颊发烫。松仓的嘴角稍微上扬。
「怎么可以轻易在人前示弱?你记得植田的事吧?那个学弟只不过是有个比较爱惹事的哥哥,就被横濑叫去说了那些话。横濑在找他麻烦时,教职员室里面有哪个人帮他说话吗?向人示弱就是这种下场。那时我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其实我很同情他。只是稍微示弱一下,整个生活就变了……对了,告诉你一句我爸给我的教导。」
松仓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日子过得越惨,越要穿好衣服。你懂吗?」
……不懂。现在的我是不会懂的。
但是我多多少少可以理解松仓诗门平时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原因了。松仓这六年来持续地「寻宝」并不是为了浪漫的梦想,而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既然如此……
「你还要继续找吗?你打算去文仓町吗?」
「当然。」
他不加思索地回答。我也立刻说道
「你要三思。那些钱是……」
「赃款吗?」
我答不出来。松仓彷佛看穿我的犹豫,笑了出来。
「是我把你拖下水的,所以我才会告诉你这些事。你想退出是无所谓,老实说,我很庆幸你愿意退出。你不用烦恼我之后会怎么做。别担心,我只是要把那些钱当成护身符,我只是想要求个安心。」
我想松仓一定不认为自己在说谎,他真的是这样以为的。我不能理解松仓说的恐惧,但我觉得把不能花的钱留在身边绝不可能让人安心。若是不在乎能不能花用,只要看到钱就好,那么住在银行里心情就会比较轻松吗?不可能的。松仓说的话毫无道理。
「你是说你不会动用一分一毫,等到生活稳定之后就全数奉还?你觉得你做得到吗?」
既然知道那是赃款,就算只花了一圆都有可能被当成共犯……不对,光是没有归还这笔钱就已经很危险了。
「我能不能做到,跟你应该无关吧?」
「有的,这跟我有关喔,松仓。」
只有我一人坐着似乎不太对,于是我慢慢地起身。
「金钱的事情我确实不懂。我能不以为意地穿便宜衣服,依照你的说法,这表示我的日子过得并不惨。我不理解即使不能花用也想把钱留在身边当护身符的心态,但或许真的有人会这样想吧。我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我们面对面站立时,松仓比我还高出半颗头。我听说过他的宽阔肩膀是在游泳班里训练出来的,但不知道他练游泳练到几岁。
「可是,如果今天我爸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变成怎样,说不定到了明年我就会变得卑劣到令现在的我无法想象,所以这和我有关。」
「真愚蠢。这只是假设,而我说的是现在的事。」
「如果我叫你别碰这笔赃款,你一定觉得我是在唱高调吧?不过,松仓,你还记得你对长谷川学长说过的话吗?」
长谷川学长为了找出自杀身亡的朋友最后看的一本书,要求我们调出他的借书纪录,而松仓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虽然说得很婉转,但态度非常坚决。
「我还记得你是这么说的,不管是多么重要的原则,也不可能永远不被打破。所以还能遵守的时候就该尽量地遵守才是。我也这么觉得,或许我到了某一天就不会再继续坚持这种理想论调,但我现在还是想要多坚持一下。你不能想想其他的方法吗?譬如去薪水比较高的地方打工,或是申请奖学金之类的。」
我不禁想咬紧牙关。松仓一定早就做出决定了,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却企图抢走他想要攀住的蜘蛛丝。可是,我实在不认为那条蜘蛛丝是从极乐世界垂下来的。
「我明明不了解你的处境还说这种话,连我都觉得自己伪善,就算你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就算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
可恶,我到底该怎么说才好?松仓诗门,我不希望你走上不能回头的道路啊!
我虽然没办法详尽地表达想法,但还是努力地挤出声音说:
「你能继续当个普通的图书委员吗?」
松仓没有回答。
他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拨了拨头发,抬头看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无力地笑着说:
「……堀川,你真是个好人。」
他又把右手插回口袋。
「我的话全被你套出来了。对了,我是第一次想这样做呢。」
松仓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自己的脚边。
「谈话结束了。不好意思请你别把刚才聊的事说出去,如果风声传出去,我就没办法继续上学了。」
这是当然的。就算他没交代